Maggie姐的一天从下午三点开始。吃第一餐饭、做头发、吃正餐,然后在华灯初上前,赶到新花都,开始工作。今天,她穿了枚红色的西装,下身是一条勒出双腿曲线的黑色紧身裤,一双朋克风的黑色松糕鞋,足足将她垫高了八公分。下楼出门,这个衣着光鲜的中年女人腰部挺直、臀部撅起,抬起做了美甲的白皙肉手,站在人流车流飞驰的湾仔街边拦的士。
吃过第一餐饭,她通常会先去湾仔道的一间发廊做头。发型师娴熟地将Maggie姐蓬松的短发吹向一侧,微微翘起的发梢处挑染成酒红色。“短发才有女强人的味道”,Maggie姐说。这位”女强人“是新花都夜总会的业务经理,已经在香港夜场摸爬滚打了整整25年。虽然在言谈举止中,仍会不时流露出见惯大世面的优越感,但Maggie姐深知夜场的生意已经大不如前,她所在的新花都夜总会,租约即将到期,物业至今也没来找公司谈续租,据说是不想再租给他们了,而是计划在这块人流如织的黄金地段建购物中心和免税店。
做好头发,Maggie姐打车来到“水车屋”——她以前来过无数次的日本料理店,当年客人带妈咪和小姐吃宵夜的指定场所。十几年前来水车屋是要排队的,大批酒意未消的男女聚集在店门口,然后径直走向三楼铁板烧——店内消费最高的区域。尽管水车屋贵得远超出一般人的消费能力,但那几年生意仍好做到爆——全仰仗几家夜总会的拉动,几个人一晚上吃掉上万港币是家常便饭。这几年,夜总会生意不景气,水车屋也跟着走下坡路。Maggie姐去就餐的3楼,60平米的空间空无一人,她挑选了正中间的位置。
Maggie姐与手下的妈咪(左)在新花都。这位妈咪来自四川,已经在香港打拼了10年。夜幕降临,Maggie姐开始一天的工作。“新花都”是Maggie姐的第四个东家,她在这里工作了14年,从一位叱咤舞圈的妈咪升到了业务经理,管理着公司所有的妈咪,被新花都的小姐们尊称为“婆婆”。一只极其丰满的“老虎”骄傲地穿过舞池,Maggie姐不屑地撇过头,“隆的。”像Maggie这样的上一代香港妈咪,对内地小姐的态度确有几分微妙:她们喊价低,又拼命,很快就把传统的夜总会小姐比下去,再看看她们的外形,哪一个不是浓妆艳抹、凹凸有致。连Maggie姐也惊叹于这些内地女孩的拼命和坚韧:香港夜总会黄金时期,一大批内地女孩来香港淘金,中国城、大富豪都有内地小姐的身影,狠命做几年就挣到了第一桶金,然后金盆洗手,在香港嫁人,或回老家做生意。“她们很有规划,知道自己要什么,所以叫老虎,很厉害啊!老虎都是出街的,出街后的小费全归她们自己。”
80年代,香港经济起飞,贸易繁荣,夜总会成为商人和富豪的天堂。最初当妈咪,Maggie姐手下只有4个小姐,一个月后,她手下的小姐变成了15个,3年后,壮大到120到150个。鼎盛时期,她手下的小姐有两百多人,25年间,她带过的小姐过千。据她回忆,1988——1990年生意最好,像她这样的妈咪轻轻松松月入七八万,富商豪客们每晚消费数万元是稀松平常之事。图为Maggie姐在新花都夜总会迎宾处前。
港深通关后,香港夜总会遭受了巨大冲击,客源流失严重,大批本地客北上消费。香港夜总会只能放低身价以求生意上门。“以前,夜总会不是一般人消费得起的,进去的人都是有钱有身份,小姐素质也好。现在,人家都看不起你,觉得你是做这行的。“Maggie姐说。今年8月,曾经风靡一时的香港大富豪夜总会将正式歇业,最后一家日式夜总会——Maggie姐所在的“新花都”也举步维艰,前景黯淡。图为香港尖东,一群女子从大富豪夜总会附近的后巷匆匆走过。
作为香港重要的文化标志之一,夜总会正在淡出历史舞台。Maggie姐打算再做两年就收山,转行做生意。她那颗女强人的事业心还想再搏一搏,但对夜场,她早已看遍人生百态、世事变迁,“够了,倦了“。图为8月即将倒闭的大富豪夜总会门前,印度阿差哥脸上写满愁容,这张脸曾是大富豪的一张名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