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天宇（化名）有时会想念朝鲜。
“跟好朋友们在一起的时候很愉快。”坐在丹东一家朝鲜餐馆里，这位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这样说道。在这座中国边境城市可以看到很多朝鲜餐馆。
宋天宇属于朝鲜的一个特权群体，他们是华裔，可以自由跨越朝中两国边境，甚至成为中国公民。
宋天宇十几岁时就搬到了丹东，避开了征兵——所有朝鲜男子都需在朝鲜人民军(Korean People’s Army)服役十年。宋天宇还由此实现了一个目标：逃离金正恩(Kim Jong Un)政权，在中国工作。他说，这样的事，他在学校的朋友们只能想想。
宋天宇说：“很多人不喜欢金正恩，特别是千禧一代，（我的朋友们）在朝鲜没有发展机会。”
针对朝鲜武器计划的国际制裁不断收紧，使朝鲜变得越来越孤立。在这种情况下，在朝鲜的华侨成了该国与外界联系仅剩的少数桥梁之一。
学者和丹东的中国贸易商表示，朝鲜华侨是非常宝贵的商业中介，大约三分之一的朝鲜对外贸易经由他们来完成。
清华—卡内基全球政策中心(Carnegie-Tsinghua Center)的地区专家赵通表示：“随着其他贸易渠道关闭，人们越来越依赖朝鲜华侨的网络，而且对他们的需求可能会越来越大。”
学者估计，目前约有1万到1.5万名朝鲜公民有中国血统——随着许多华人家庭移民中国，这个群体的人数比以前已大幅下降。最早签署于上世纪40年代朝鲜建国时的一些协议保障了朝鲜华侨的特殊地位。
英国利兹大学(Leeds University)中国历史讲师亚当•卡思卡特(Adam Cathcart)表示：“他们是社会主义国际主义时代最后的残存者。他们总是拥有一定自主权，他们某种程度上在体制内，某种程度上在体制外。”
卡思卡特说，金正恩上台后他们获得了更多自由，这位最高领导人增加了朝鲜华侨与中国贸易往来的机会，例如允许他们在家安装国际电话线路——这是几乎所有其他朝鲜人都享受不到的奢侈品。
自从时任中国总理温家宝在2009年访问平壤以来，朝鲜华侨作为两国商业中介的地位日益得到了中国政府的认可。
其他朝鲜公民需要得到政府许可才能穿越朝鲜国内的郡域边界，而朝鲜华侨甚至可以自由跨越朝中边境。上世纪90年代，一些朝鲜华侨被颁发了“跨江通行证”，这里的“江”指的是将丹东和朝鲜新义州分隔开来的鸭绿江(Yalu River)。如今，有些人获颁了“华侨护照”，在中国各省之间旅游时可用来订票。
在中国，朝鲜华侨与其他朝鲜人有很大的区别。在这家挤满了朝鲜卡车司机的餐馆里，只有宋天宇与家人不佩戴有金日成(Kim Il Sung)或金正恩(Kim Jong Un)像的红色像章——在边境的那一边佩戴这种像章是必须的。许多人在用手机通话，但只有宋天宇有智能手机——在朝鲜境内平壤以外的地方几乎没有互联网接入服务。
宋天宇仍与朝鲜的同学保持着联系，主要是通过电话。他的朋友们用从中国走私的SIM卡给他打电话，告知他想要他帮忙买什么样的衣服和鞋子。
“这很简单，”宋天宇解释说，“因为朝鲜卖的很多商品都是中国生产的，他们只需要告诉我产品标签。”他经由海关把货物送过边境。
宋天宇的朋友们如果不是正在服兵役的话，就大多在服装或电子行业工作。由于联合国本月对朝鲜纺织品出口实施了制裁，他们的工作机会将进一步减少。
上世纪40年代日本占领中国东部省份山东后不久，宋天宇的祖父母就离开老家迁居到新义州，当时中国的一些地区比朝鲜半岛还穷。宋天宇的表弟也有类似的故事：他的祖父1950年离开中国，作为中国人民志愿军的一员参加了抗美援朝战争。
宋天宇希望在今年晚些时候获得中国公民身份。他说，自己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申请驾照，开车周游中国。但他对自己出生的国家仍怀有强烈的感情。
“当有人说朝鲜这个国家不好时，我会感到难过，”宋天宇说。
在被问及他是否认为朝鲜是个好国家时，他犹豫了。“本质上是好的，”他说，“人民都很善良。”
刘心宁补充报道
译者/何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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