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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崛起与非洲的新机会

遭受误解的非洲
提及非洲,中国人脑海中浮现出的第一印象往往是,这是一块饥饿的大陆、贫穷的大陆、动荡的大陆等等。这些印象有很多都是有问题的,它们会严重误导我们对于非洲的理解。下面粗略来分析一下这些误解。
由于温带国家的经验,我们会认为由于粮食短缺,从而导致非洲成为一块饥饿大陆。对饥饿非洲的印象多来自若干照片。其中最著名的是南非摄影师凯文•卡特在1993年拍摄于苏丹南部的题为《饥饿的女孩》的照片。一个女孩蜷缩在地上,身后一只秃鹰正等待着她的死去,此一作品对人类心灵的震撼是无与伦比的。
但抛却情感,客观来看,当时苏丹南部正深受内战折磨,出现严重的粮食问题,并不是因为粮食短缺,而是因为粮食分配机制受战争所累无法运转。另外还有多幅关于1973~1974年埃塞俄比亚大饥荒的照片,饥民皮包骨头,双眼无神,苍蝇落在身上都没有力气驱赶。
然而,阿玛蒂亚•森在其著作《贫困与饥荒》中曾对此做了实证研究,他证明:饥荒年份的粮食产量实际上要好于此前若干年没有饥荒的年份,饥荒的出现不是因为粮食短缺,而同样是因为分配机制出现了严重问题。
我们所熟知的非洲饥荒都是发生在撒哈拉附近的非洲部分,而在撒南热带非洲则从来没有出现过。因为撒南黑非洲的自然条件极其优越,大自然提供的食物即确保了不会出现饥荒问题,相对简单的劳作便可有收成。
所以,理解非洲饥荒问题是需要区别对待的,撒哈拉非洲的饥荒不因粮食短缺,而是因粮食分配机制而起,这涉及的不是产量问题,而是社会治理问题;撒南黑非洲则更不存在饥荒问题,存在的是贫困问题,表现为普通非洲人无力消费一般日用品,生活水准低下。对温带国家而言,贫困与饥荒相伴,但我们不可以此来同样推断热带非洲。
人们认为非洲是一块贫穷的大陆,此种认识至少可以说是不全面。非洲社会贫富高度分化,穷人虽然吃饭没问题,但基本无购买力;富人则生活在高水准当中,其群体比我们通常想象的要大,极富消费力。
由于本土极其缺乏生产能力,非洲的基本工业品都需进口且严重供不应求,以致在非洲的日用品与一般工业制成品的价格要比中国高不少。从潜力角度而言,非洲更是极其富有。
无论是丰富的矿藏,还是上佳的耕地,再到极佳的林业、水利资源等,都为非洲以后的发展提供了基本的前提。这些资源目前的开发都比较有限,因为非洲欠缺资金、技术以及基础设施,究其根源,也与非洲国家建构、社会治理能力欠佳有关。
国家建构、社会治理的欠佳的确可以归结到非洲的动荡当中去。但这个问题还是要更细致地来看。一方面,不间歇的动荡是独立后非洲国家的一个特色,基本上在冷战后持续十年以上,但是进入21世纪,非洲的动荡问题已经大为消解,当下,大部分非洲国家的政治都比较稳定。
电视上偶尔看到个别非洲国家发生内战,但不要忘记那不过五十四分之几的事情(非洲有54个国家)。另一方面,非洲的动荡与近代以来的政治、社会结构等有密切关联,要找到突破口,还需要先弄清现时政治、社会结构的来龙去脉。
世界历史视野下的非洲

当今世界处在全球化的飞速发展之中,其表现为信息、资本、技术、人员等的跨国界高度流动。这一过程初始于500多年前欧洲人探索新航道的努力,该努力带来了地理大发现,更带来了世界市场的出现。世界市场的发展逐渐将全球裹挟进一个不可逆的进程,世界联为一体,以往彼此孤立或是近乎孤立发展的地方,被整合进一个总体性的世界历史进程。
马克思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对此有很好的表述:“各个相互影响的活动范围在这个发展进程中越是扩大,各民族的原始封闭状态由于日益完善的生产方式、交往以及因交往而自然形成的不同民族之间的分工消灭得越是彻底,历史也就越是成为世界历史。例如,如果在英国发明了一种机器,它夺走了印度和中国的无数劳动者的饭碗,并引起这些国家的整个生存形式的改变,那么,这个发明便成为一个世界历史性的事实。”
这样一种世界历史过程的展开,其原动力是西方世界在近代的兴起,对于世界其他地区,这构成了现代性对于古典性的全面冲击,它塑造了全新的西方文明,也塑造了非西方世界,并进而塑造了作为整体的人类本身。既往的历史过程、当今的世界秩序、未来的前景展望等等,都需要放在这样一个大的视野下考察。
非洲在近代以来基本上不是作为一个世界历史主体出现的,相反,它一直是作为一个客体,处于被西方文明塑造的地位。西方的拓展过程可进一步分为几个阶段,非洲在其中被动地扮演了不同的角色,逐渐被整合到了世界秩序当中。
16、17世纪是初始阶段,此时,西方力量的扩张主要是通过海外贸易的方式展开的。西班牙、葡萄牙最初开始了海外帝国的拓展,它们率先占领了大量的殖民地。继之而起的荷兰、英国则开创了大不相同的商业帝国模式。
两国冒险商人发明了有限责任公司、股份公司等现代商业制度,以此为基础展开了海外商业活动。其时最为重要的贸易路径之一便是著名的“三角贸易”。
欧洲商人从本国出发,装载盐、布匹、朗姆酒等,运至非洲西部沿岸地区贩卖;然后购买黑人奴隶,穿越大西洋,运抵美洲种植园;再在美洲购买糖、烟草和稻米等返航欧洲。这条航线的路径大致构成三角形状。
三角贸易利润惊人,欧洲商人借此完成了原始资本积累。对于早期的商业帝国主义而言,贸易据点和海上航线的占领比土地的占领更加重要,所以,欧洲在非洲的存在只表现为零星的贸易据点,没有大规模占领。
非洲在该秩序当中的地位是很悲惨的,黑奴作为商品,使非洲被动地裹挟进西方商业帝国的发展当中。不过还要客观提出,被掠上船的非洲黑奴,多数并不是欧洲人直接捕获的,而是由购得了欧洲人枪炮的非洲沿海部落,到内地部落捕获来转售的。后来,这些敌对部落在依殖民疆界而划定自身的非洲独立国家中被迫并存,其彼此冲突由来已久。
在欧洲方面,贸易争夺伴随着战争,但欧洲人也在寻找这一切的规范。终结了“三十年战争”的《威斯特伐利亚条约》,从法律上规定了国际秩序的一般规则,形成了现代国际法的来源。
欧洲人将这套国际法规则视作国际“文明行为”的基准,未接纳该套规则的地方,便不被接受为平等的对手。于是,非洲被进一步从法律上规定为低等的,需要欧洲人的全方位规训。这一规训不久就到来了。
18世纪中后期,欧洲发生了工业革命,早期的商业帝国主义开始转型为工业帝国主义。工业经济需要的是原材料的稳定供应,以及不断扩大的销售市场。对最先发生了工业革命的英国而言,商业帝国的海外模式并不需要太多变化也能满足这些条件。
但是进入19世纪中后期,欧洲大陆也开始了工业革命,尤其是德国,其经济实力迅速攀升以致超过了英国。此时的德国面临一个严峻的问题,经济上的迅速崛起并未带来政治上的相应自信。
德国相对而言领土狭小、地处中欧的不利地缘格局、多年分裂的记忆、几个世纪以来作为欧洲战场以致生灵涂炭的历史,都令这个新崛起的强国在内心深处有一种难以克服的不安全感。该种情结在经济猛涨的催化下转为狂热的民族主义情绪,力图谋得“阳光下的地盘”。
就海外而言,此时只剩下非洲还有大片领土有待征服。适逢德国的世仇法国在普法战争之后大力在非洲扩张以恢复元气,而英国担心法国的扩张会将原料与市场向英国封闭,也在非洲摩拳擦掌。为了协调列强的行动,在俾斯麦的主持下,1884年召开了柏林会议,达成了关于非洲瓜分规则的共识。会后短短十几年,在非洲几乎已不再有“无主”的土地。
在这个过程中,除了极个别的地方之外,非洲人基本上是没有任何发言权的,他们的家园被欧洲人在地图上依照尺规而分割,一条条沿着经纬线厘出的界线框定了他们此后的命运。
后来的经济史表明,对列强而言,非洲殖民地的占领无论从移民的角度来说,还是从原料、市场等经济角度来说,都是很不划算的,对非洲的瓜分只不过是争霸各国在囚徒困境中的疯狂之举。
然而,这段历史却对非洲有着极大的重要性——它第一次将非洲完整地整合进一套国际法权秩序之中。作为个体的非洲人也许仍然不是“文明”的,但是作为土地的非洲大陆则已纳入西方秩序,需要服从国际法的调节。甚至,在此阶段保持了独立的两个黑人国家埃塞俄比亚和利比里亚也逐渐被接纳为正式的国际法主体。
非洲的地理空间被现代国际法权所分割,欧洲瓜分所留下的边界,正是后世非洲国家独立后的领土疆界之表达。尽管它常常将相同的部族分隔在不同的国家,但无损其国际法上的效力。
非洲以一种怪异的身份开始卷入了现代世界秩序当中——非洲土著没有权利,土地被白人所划分,同时,或是占据了黑人土地的白人以“非洲人”的身份来主张国际权利,或是白人总督治理当地的领土,并以统治无完整民事权利的孩童的方式来统治黑人。非洲被动地获得了一种国际法身份。
嗣后不久爆发了两场耗尽欧洲元气的世界大战。在一战后,国际秩序的正当性基础即发生了巨变。既往的帝国瓜分模式不再具有天然的正当性,美国总统威尔逊提出的“民族自决”一跃而为新的正当性基础。该理念为非洲人的独立建国之主张奠定了基础,并在1960年代之后化为现实,非洲国家纷纷独立,黑人以新的方式进入了国际法权秩序当中。
然而,相当程度上,国际法权秩序的主体与国际政治秩序的主体还是两回事。白人殖民者的直接统治退出了非洲殖民地,但是他们通过对于非洲国家财政、金融体系、对外贸易等的掌握,继续其对非洲的间接控制。在欧洲的区域性控制之外,非洲国家还更处在一个全球格局的约束之中。
它们独立之后,便迅即面临在冷战之中站队的问题。常见的情形是,由于部族对立,新独立的国家内部两派甚至更多的派别彼此之间争斗不已,各倚一方,于是血腥的内战便爆发了。
有些国家打了几年之后,一个强人压制住了所有对手,依托着外援,建立起独裁统治;另有些国家则是内战持续多年也未见分晓。所以,这个时候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非洲内部秩序,它是从属于冷战秩序的。进入上世纪90年代,冷战结束,两大阵营不再争夺非洲,向这里的资源投放也随之骤减。
过去的一些独裁者马上遇到了财政困难,无法持续下去,非洲很多地方再次爆发内战,尤以两次刚果(金)内战为甚;甚至爆发大屠杀,一如卢旺达等地。经过十余年极度的动荡,秩序再次稳定了下来。到这个时候,我们初步可以说具有一定意义独立性的非洲秩序诞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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