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比喻所要表达的是说,对说法的善知识,也应该这样子去寻求。我们身病之所以现起,还是因为心病,有了贪嗔痴的烦恼的话,身心俱病;单单身病尚且要去找医生,何况是身、心两者俱病?所以我们对于真正善巧说法的善知识也应该这样很认真地去找,因为他是真正能够治好我们的病的人。假定找到了,“莫觉如负担,应持为庄严”,这二句话很平淡,但是涵义非常深远。平常如果有人赞叹你,你就很欢喜,轻飘飘地;假定说你不好,你这个品性应该改善,或者指出你的错误,那你心里面就很不高兴。这地方就告诉我们,善知识真正的目的,是指出我们的烦恼病,要我们改善,那时我们会感觉到这是压力,负担很重。我们既然来修学佛法,千万不要把它看成负担,这个是真正最好的庄严,这才是我们真正要的东西。只有听善知识的教诫,把毛病改掉了以后,那个时候不需要人家称赞,自然而然就有最好的东西;现在就是人家称赞,把最好的东西给我们,那都是骗我们的,最后的结果是让我们堕落。所以“莫觉如负担,应持为庄严”这两句话,我但愿跟在座的每一位同学共同好好地策励,我们是不是真的能够把善知识给我们的教诫、逆耳的忠言,当做是我们的庄严,而不会一听到心里就烦?那么,应该怎么办?“依教奉行、恭敬承事”,我们常常谈到子路闻过则喜,在孔老夫子门下,子路是夫子最欢喜的人,他就是有这种精神,别人欢喜听好话,他不是,告诉他过失,他不但欢喜地听,而且勇于改过。《论语》上面说,子路听见别人告诉他了以后,在还没有改过之前,他不想再听,唯恐来不及改。现在我们恰恰相反,改不改过没关系,只是不断地听。
【《摄德宝》中作是说故,“故诸勇求胜菩提,智者定应摧我慢,如诸病人亲医治,亲善知识应无懈。”】
要求最胜无上菩提的这种勇士,才是真正勇猛精进而且有智慧的人,那他应该做的是什么?摧我慢。为什么前面告诉我们“莫觉如负担,应持为庄严”,这地方告诉我们“摧我慢”?要晓得我们所有毛病的根本原因都在“我”上面。你说我不好,我就不高兴;你捧了我,我就欢喜。实际上这个“我”正是烦恼的根本,只要我在,内心一定就是高举,认为自己了不起,所以我们应该要把它戳破。不过这有一定的方法,《菩提道次第广论》中详细地说明最究竟正确的方法。那么现在应该怎么办呢?要像病人为了治病一般而亲近善知识,这件事情不要懈怠,要很认真地去做。这是第二点,将说法师、善知识看成医生。
【于所教诫起药品想者。如诸病者,于其医师所配药品,起大珍爱。于说法师,所说教授,及其教诫,见重要已,应多励力,珍爱执持,莫令由其忘念等门,而致损坏。】
这个比喻告诉我们,就像病人找了医生,当然对医生给的药非常珍惜、爱重,所以我们也应该对于说法的法师所告诉我们的教授跟教诫非常珍重。教授跟教诫不同,“教授”是佛法的精要,第一次开示我们的叫作教授;“教诫”是以前讲过了,不断地拿来再策励我们。如果是最好的人,听了一次就可以了,不过这种人千古以来是绝对少数。孔老夫子门下的弟子号称有三千,只有颜渊一个人能不贰过,所以后来称他为复圣,说他是圣人再来。至于我们普通人,听了一次不够,所以师长会继续地再告诉我们:“已经告诉你了,你做不到,要继续努力啊!”这就是教诫。我但愿各位同学彼此切磋琢磨,这个是我们该听的,千万不要听了第二次,就说我已经听过了,你老啰嗦。奇怪的是,我们不应该听的话,听一百遍也不厌的;该听的话,听了第二遍就厌了,那就是我们的致命伤。所以在这里告诉我们对于这点要努力。
怎么样才能够不排斥呢?要了解它对我们的重要性,那怎么样才能了解呢?要多去思惟、观察,还有不断地皈依、祈求,这才是真正重要的。用种种方法去努力,使我们内心当中真正珍惜、真正爱护的是师长的教授、教诫。不要把烦恼执著在心里面,应该把我们该学的教授、教诫放在心里。不要听不进,听到了以后也不要忘掉它,如果忘掉了,结果还是跟没听一样。所以前面从自己晓得有病,然后就找医生,医生也给了药,给了药就要吃。对我们修行人来说,就是自己晓得有烦恼病,然后找善知识,善知识给我们教授、教诫之后,要照著去修。
【于殷重修起疗病想者。犹如病者,见若不服医所配药,病则不瘥,即便饮服。于说法师所垂教授,若不修习,亦见不能摧伏贪等,则应殷重而起修习。不应无修,唯爱多积异类文辞,而为究竟。】
这是第四点,这一点特别重要,所以也讲得特别仔细。前半段也是比喻,后半段讲这个喻所指的法。就像病人一样,我们很清楚地了解到,虽然找到医生,医生也给了药,如果不去吃的话,病仍然不会好。同样的道理,我们学法的人,对于说法的法师给我们的教授,如果不照著去做的话,同样地也不能降伏这个心病的根本(烦恼),所以我们应该殷重地修,非常殷切、非常慎重,不是马马虎虎的。以上是从正面告诉我们应该做的,“不应无修”以下则是我们很容易犯的毛病,应该要避免的。我们应该去修,不应该不修,前面策励我们要多听闻,可是我们很容易犯一个毛病:听是要听的,可是听了以后不照著去修,单单欢喜搜集很多各式各样的文辞,讲道理讲得头头是道,比谁都行,以为这样就是懂了,这就是我们非常严重的错误。通常修学佛法会有两种偏失,一开头《广论》就告诉我们,有一类人要修行却弃舍听闻;现在这地方讲的就是另一类,听闻了,懂得很多道理却不去做,这是不应该的。
【是亦犹如害重癞疾,手足脱落,若仅习近一二次药,全无所济。我等自从无始,而遭烦恼重病之所逼害,若依教授义,仅一二次,非为完足,故于圆具一切道分,应勤励力,如瀑流水,以观察慧,而正思惟。如大德月大阿阇黎《赞悔》中云:“此中心亦恒愚昧,长时习近重病□,如具癞者断手足,依少服药有何益。”】
“癞”就是麻疯病,现在患麻疯病的人很少,大概你们也没看见过。我曾经看见过麻疯病,非常可怕,刚开始的时候看不太出来,也不会有很大的痛苦,但是痒得要命,皮肤上会有一点红肿,等到真正痒的时候,病人会一直抓,越抓越痒,恨不得把肉挖掉,抓得都是血,它还是痒。至于麻疯病厉害的程度,我曾经看过有人到后来手脚都萎缩了,眼睛也会瞎,乃至脚等整只肢体去掉。以前在没有癌症之前,麻疯病是最可怕的病,治也治不好,现在遍地癌症,麻疯病就很少听见了。就像这么严重的病,拿了药,只吃一趟、两趟就好了吗?毫不济事!透过这个比喻,说明我们从无始以来遭到这么严重的烦恼病,找到了如法的教授以后,不修固然不可以,如果修的时候也是象征性地碰一碰,那是没有用的。所以我们对于“圆具一切道分”,不但要听闻,而且要数数思惟。对整个修行的内涵,道的整体或支分,不但要了解而且要努力,努力到什么程度呢?像瀑流水这样。流水有几种,有一种是慢慢地流;有一种像瀑布,水不但不停止,而且很猛利、快速地流,要像这样去修。
以我们现在来讲,不修固然是一个毛病,还有另一种毛病,就是才听到一点点就自己觉得很了不起,都懂了。不要说你只听到一点点,就算听得很多,是不是真正圆满具足都是问题,听到了圆满具足的法,你还要很认真地修行验证才行。在《密勒日巴尊者传》上面,密勒日巴尊者跟著他的老师这么多年,后来老师才告诉他,叫他去修。密勒日巴有这样的条件,老师还说:你要弄清楚,看看修得对不对喔!我们现在很容易只听见一点皮毛、碰到一点影子,就自己觉得好像都懂了。通常情况之下,修行时每一地方都不断地会产生毛病,所以修行时一层一层深入都需要过来人的引导。宗大师再三地教诫我们,总希望我们能够拿法不断地在内心当中认真去思惟、观察、决择,他还举一位祖师的话来策励我们。
【由是于自作病者想,极为切要。如有此想,余想皆起。此若仅是空言,则亦不为除烦恼故修教授义,唯乐多闻,犹如病者,求医师已,而不服药,若唯爱著所配药品,病终无脱。】
把自己看成真的有病,这是最最重要的,病想是六想当中的重心,乃至于前面的断器过,重心还在这个上头。所以这里从正反两面不断告诉我们,如果病想真正能够生起来了,那其他自然会生起来;这个道理很简单,我们真的知道自己病了以后,一定会找医生。平日身体稍微有一点病,会赶快去找医生;现在有这么严重的大病,我们居然不找,反而觉得很高兴、很轻松,这个就是我们最严重的大病。问题是要用什么方法,不管是自己个人,或者我们互相切磋琢磨来净化,这是很实在的一个问题。进一步来说,以我个人的经验,真正要解决这个问题只有佛法,可惜的是到了末法以后,一般人对于佛法到底讲些什么不太知道。当初我以为出了家就叫修行,实际上不一定,出了家若只是剃个头换件衣服,人家称你为法师,如此而已,那这样的话,随便哪一个人只要剃了头,不就是法师了吗?进一步有人以为去学法器怎么敲怎么弄,就是法师了,这都是错误的。
我曾经遇见过很有趣的一件事情,国内有一种传统的习惯,大法师们会将一串很大的念珠挂在脖子上面。我出家后不久,老师告诉我,其实将念珠挂在脖子上面是有缘由的。古人觉得念珠是非常重要的,像中国有位最了不起的大祖师清凉澄观国师,他的念力已经很好了,为了要策励自己,他就手不离圆明之珠,心里面一直念。比如说我们念阿弥陀佛、释迦牟尼佛,或者持咒,心里不断地念。有的时候碰见重要的事情要做了,念珠往头上一套,那是一个方便。有一次有一位居士到庙里非常虔诚地礼佛,礼佛的时候,他的念珠怎么办呢?他也把念珠往头上一套,因为他曾经听见这个方便,结果那个庙里的大居士马上把他呵斥一顿:“你怎么一回事情!你到底信不信佛?”他想:我这么虔诚地来礼佛,好端端地,为什么人家要呵斥我?那位居士告诉他:“你这样做不对,你要做了大和尚、大法师,才可以将念珠挂在脖子上。”他就这么告诉他,你要这样,要那样。那位居士本来是一番高兴跑到寺院里瞻仰三宝,却碰到这个人跟他这么说,他后来问我,他讲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当时听了以后,觉得自己以前也很容易犯那个毛病。事相上的习惯是有辅助的作用,不是一定不对,我们不要否定掉。但是佛法中有主副之分,真正的中心是认识烦恼、对治烦恼,要把握住这点。至于平常寺院的仪轨、很多的规矩,乃至于各式各样的唱念,这些种种配合是需要的,但是弄到后来对于佛法真正的根本中心认识烦恼、对治烦恼,我们反而不知道。现在比较好一点是去打坐,一盘腿可以盘一个钟头、可以坐多少时候,以为这个就叫做功夫,这些现象都是不了解佛法的根本而造成的。
我也曾经遇见过一个很奇怪的现象,有一位在家居士学佛学了几十年,道理讲得头头是道,读过很多经论、看过很多大德。他告诉我:“法师!我有一次参加佛七,某一支香坐得真好。”我问他好在什么地方,他仔细说给我听后,我真是啼笑皆非,末法时代就有这样奇怪的现象。本论告诉我们,你如果一开始走错了,以后都没有用。真的得定尚且不一定是正确的,更何况他是处在昏沉状态当中,一小时打的是细昏沉不是粗昏沉,粗昏沉的话我们的头会磕下去,细昏沉是糊里糊涂地。一支香一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他以为自己得了定了,好高兴地告诉我,他学了几十年,没学得那么好过。其实我初学佛法时也犯这个毛病,所以今天看到在座的诸位,实在是非常欢喜、赞叹,真是宿生的大善根,但愿诸位千万不要浪费这个机会,不要以为自己有大善根而增长慢心,不好好地努力,那比起他们是好不了多少,这是我们眼前要小心的。所以这个地方特别告诉我们,我们所听见的不是空话,如果我们不拿听到的法来对治烦恼,而“唯乐多闻”,听得很多然后到处去讲给别人听,俨然是大法师的样子,那有什么利益!就像生了病去找医生,找到好医生也开了药,但只是很欢喜这个好药,然后告诉别人我有一帖好药,把这个药拿在手上给别人看,自己没吃,这样病是治不好的。我自己深深感觉就是犯了这个大毛病,现在一直为这件事情很后悔,也很惭愧,但愿在座的各位同学,将来能够有更多的机会净除自己的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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