裸露着红砖的门楣上，春联有些泛旧，地上元宵节放过的鞭炮碎屑被巷风团成一堆，就像娘特意扫过似的。推开另一半门，只见大哥搀着娘站在堂屋口迎我，身上穿着春节新买的袄子，看上去和大哥寄给我的年夜饭照片里一样精神。。
不等我迎上前喊娘，娘先开口，仨儿回来咧。。快来，到娘这屋来，都等着你咧。。
那时更想迎上去拥着娘，可她马上转身进屋。呵呵，许是老太太不善言表，又或是因为那层生分吧。。大哥上来接过行李箱，憨憨一笑，往我肩膀一拍，啥也没有说，兄弟之间那种心照不宣，我能感受到。。
一家人都在屋里，爹娘、大嫂、二哥二嫂、妹妹妹夫，地上还跑爬着几个分不清是谁家的孩子。屋间一张大桌子，上面摆着大盘小碟，不少好吃的呢。。
逐个寒暄问好，娘指了指椅子说道。。快坐下，还有个丸子，马上就好，我去厨房盛上来。
娘，你陪三弟聊着，我去就行。大嫂马上接话，又很利落地走去厨房。老大家的会来事儿。。
等饭期间，大家相互唠着近况，我娘埋怨几句我爹贪嘴爱喝几盅，二嫂数落二哥不会赚钱，妹妹打听着能不能出国打工，孩子们腼腆叫几声叔叔舅舅。。生分的天伦，却其乐融融，不显突兀。
饭后，俩兄弟喝歪了，俩嫂子开始收拾桌面，只有我和爹娘在炕上唠。
仨儿，搁家睡一宿，天亮再走，成不？
不成啊娘，明儿早上飞机，夜里得赶到北京，来不及呢。。
每次都回来都匆忙，也没让娘仔细看看你，转眼就走。。
下次回国提前一天来家，陪陪你娘，老念叨你呢！爹在一旁插嘴说了句。
那时发现娘在拭泪。。
我。。眼里也噙着泪，尽量不叫滚下来。。
娘，我也想多陪您呢，可我爸妈那也得陪着。。提前离家不好。。
娘听我这么一说，泪流得更凶，说道，难为我儿咧。。
当下的我，也不知道要说什么，要怎么安慰娘亲。突然想起给爹娘准备的钱，想必我也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表达孝意了，其它的真做不了。。
娘，这有点钱，你和爹留着用，我回来换的不多，就剩这些了，还有这些外币，我来不及换，你们有时间让大哥陪着去县里银行换了，别舍不得花，孩子们的压岁钱也都在这儿了，你们看着给了。
娘坚决不要，让我自己揣起来花，很用劲地对我说，你还在用爸妈的钱上学，等我儿自己能挣了再给爹娘花钱也不迟咧！爹娘没养过你，反倒让你养爹娘，叫你爸妈知道了不好，没这理儿。
娘，这钱是我自己挣的，不是爸妈给的，你们安心花，保证不叫爹娘听闲话！
娘，该走了我。。火车该不赶趟了。。
走啊。。明年还来不？
回国的话就来，一定来！
能提前来吗？陪陪爹娘咧。。
好！明年回家过节尽量提前从家走，多陪陪爹娘。。
娘送你出门啊。。
不用，冷着呢外头，娘屋里待着，我自己走。。
走出院子，带上那扇油桶铁皮捶成的门，鞭炮碎屑已被巷风吹散，散得一地。。
我知道，隔着红砖墙后面，娘一定在目送她的仨儿！
娘亲，儿爱你！
下次回家亲口对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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