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守新闻第一线的人民网记者孙广勇在采访现场
坚守新闻第一线的人民网记者孙广勇在采访现场
17日,身处封锁区的中国留学生和央视记者撤离后,人民网记者和国际广播电台的记者成为距离封锁区最近的中国记者,没有头盔、没有防弹衣,只有一箱方便面、10瓶牛奶,和笔记本电脑、照相机……
突然一声爆炸,接着密集的枪声响起,所有的人都趴在了地上,当时记者的脑海一片空白,下意识的趴在地上、紧抱头部,在密集的枪声中突然想起了身怀六甲的妻子和未曾谋面的孩子……
早上醒来,阳光透过记者站厚重而破旧窗帘上的窟窿照射进来,那几缕阳光让你觉得那也许是昨夜横飞的子弹留下的弹孔……
锋利的竹竿、高耸的轮胎、长长的铁丝网,穿过仅能通过一辆汽车的路口,又遇到横在马路上的大货车,继续向前大约几百米,又是一个仅容行人通过的关口,两边的路障垒得更高,还搭着黑色的伪装网。道路上成排的白色帐篷,帐篷下“红衫军”或坐或躺,有人仅以一席草席为床,略显疲惫的脸上神色平静。
在不间断地放着音乐和“红衫军”领导人演讲的高音喇叭声中,大型柴油发电机的轰鸣让人感到烦躁。几十厘米粗的水管横七竖八地接在消防栓上,有些地方还刨出了地下管道接上水管。纵横交织的电线、刺鼻的气味和机器的轰鸣,使你难以把这里与亚洲一流的高档购物区相联系。而这里,这是泰国“红衫军”占据了一个多月的曼谷拉差巴颂路口。
13日晚上6:00,人民网记者在泰国政府宣布切断示威地区水电后,在拉差巴颂现场看到“红衫军”示威者依然有说有笑,还有人不时唱起乡村歌曲,丝毫没有害怕的感觉,也许他们习以为常、也许没有意识到即将到来的危险。总之,这里好像不是外界形容为腥风血雨的封锁区。但短短的1小时后,“红衫军”强硬派领导人前陆军将领卡迪亚少将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被隐藏在高处的狙击手射杀,2发子弹贯穿太阳穴,身边的4位记者毫发无损,在惊叹射手枪法的同时,人民网记者第一次感觉到了记者职业的危险。
14日,星期五,路上车辆稀少,与平时车辆川流不息的情况截然相反,公共汽车、地铁、轻轨等下午4点全部停运,附近商户被强制停业。路上随处可见军方新设的检查站,并且有轻型装甲车巡逻。除了道路外,高架桥和河道也被封闭,拉开了泰国军队与“红衫军”在曼谷拉差巴颂周边地区剧烈冲突的序幕,军队向示威者发射子弹和催泪瓦斯,示威者则用弹弓和燃烧瓶等还击,还不断点燃轮胎妨碍视线,隐藏在“红衫军”的武装分子不断使用M79枪榴弹和制式武器袭击军队。本报记者站所在的素坤逸路4巷距离拉差巴颂路口仅几百米,不时能够听到时而稀疏、时而密集的枪声,甚至还有类似榴弹爆炸的巨大爆炸声,军用直升机也一直在天空盘旋。
傍晚,记者再次出门采访,发现通往拉差巴颂地区的三条干道和周边道路都被封锁,以拉差巴颂路口为中心南北约3公里、东西约2公里范围内禁止人员入内,仅有拉玛四世路部分路段允许通行,执勤士兵拒绝记者进入示威现场。
在和士兵交涉的过程中,突然一声爆炸,接着密集的枪声响起,所有的人都趴在了地上,当时记者的脑海一片空白,下意识的趴在地上、紧抱头部,在密集的枪声中突然想起了身怀六甲的妻子和未曾谋面的孩子。
15日—16日,军队和“红衫军”的枪战进入第三天和第四天,拉差巴颂集会地点周边主要路口都发生示威者与军队的冲突,多家外国媒体记者都直接形容:曼谷街道成为“战区”。争夺最为激烈的为是隆路沙拉丹路口、拉差巴洛路丁丹路口、拉玛四世路本盖路口3个地点,军方已将上述地区设为“实弹射击区”。
因为是隆路沙拉丹路口多为政府或者支持政府人士的投资,其资金是推翻他信政权的主要财源,因此成为3月以来遭受爆炸最多的地区;而拉差巴洛路丁丹路口是外部“红衫军”前往水门市场,进入拉差巴颂的重要道路;拉玛四世路本盖路口附近多为下层群众聚居区,“红衫军”支持者众多,而且该地区很多小路可以到达拉差巴颂主会场,既可运送武器、食物,又是“红衫军”领导人的逃生通道。所以,该地区近日冲突极为激烈。
从记者站胡同尽头穿过一座卷烟厂就是本盖路口,不时传出不明身份的狙击手隐藏在高层建筑袭击军警和群众的消息,记者的工作间紧挨马路、两面都是落地窗,四周还有不少废弃的烂尾楼,安全起见,每天都拉上厚厚的窗帘,虽然无法防弹,但至少是个心理安慰。
泰国军方发言人讪森表示,有约500名恐怖分子混杂在“红衫军”当中,使用“大量重型武器”攻击军队和群众。16日,泰国总理阿披实发表讲话,明确指出,示威幕后指使为了制造混乱,已经下令射杀3类人群:记者、救护人员、普通民众,记者首当其冲,因此紧急呼吁记者撤出封锁区,看着被射伤的近10名记者名单和显眼的绿色记者袖标,我难以确定它能给我带来安全还是危险,只是默默地把它叠好,放在贴身的口袋内。
自泰国军队13日在拉差巴颂路口周边区域设置路障以来,那里成为类似宵禁区域的“无人地带”,不见公交车、私家车和行人,多数商店、酒店和其他营业场所关门,核心示威区的水电和食物供应全被切断,封锁区内不少民众开始缺乏食物,而由于冲突不断,政府无法救援。处于封锁区边缘的记者站周边商铺也都关闭,记者经常光顾的饭摊也再没出现,记者决定赴胡同内的7-11便利店抢购食品,发现店里堆满了大大小小几十个箱子,原来是胡同另一头的本盖路口便利店被抢,剩余的商品转移到了这里,而货架上剩下的多为饮料和方便面。记者选购了一箱方便面和10瓶牛奶后,心情轻松不少。
17日上午,记者在通往拉差巴颂路口的素坤逸路看到,军队封锁了记者站所在的素坤逸路4巷,铁丝网和全副武装的士兵把路口单向封锁,不少士兵携带武器和担架向拉差巴颂进发,显示出军队已经做好清场行动中士兵伤亡的准备,记者靠记者证通过封锁才得以前往泰国记者协会,并遇到不少当地记者。他们说,昨天一夜军队都在增兵,《民意报》的记者差瓦刚被射伤,劝告记者不要再进入封锁区,并说防弹衣是差瓦组织订购的,现在军方已经禁止买卖了,你想买得联系警方。
当日上午,身处封锁区的朱拉隆功大学13名中国师生以及中央电视台的2名记者被我驻泰使馆接走后,本报记者(在素坤逸路4巷)和国际广播电台的2名记者张冬梅和任芊(在素坤逸路6巷)成为距离封锁区最近的中国记者,没有头盔、没有防弹衣,只有一箱方便面、10瓶牛奶,和笔记本电脑、照相机,和那部用了8年的NOKIA8250全球通,北京的亲人会不停地拨上一声,确认我的安全。
曼谷雨季即将来临,每个清晨都会乌云密布,压抑的空气令人窒息,豆大的雨点突然而至,远处轰隆隆的雷声和附近的爆炸声不时传来。大雨停止后,刺鼻的气味从几百米外的拉差巴颂地区飘来,“红衫军”燃烧轮胎的浓烟笼罩了雨后湛蓝的天空。
每天晚上9、10点钟,发完稿件,坐在电视前,吃着方便面,就着从国内带来的涪陵榨菜,会使你有种莫名的凄凉,眼泪会不知不觉地流下来。躺在沙发上跟踪形势,有时会不自觉地睡去,凌晨1、2点接着睡去,早上6点却会自然醒来。
早上醒来,阳光透过记者站厚重而破旧窗帘上的窟窿照射进来,那几缕阳光会使你觉得那是否是昨夜横飞的子弹留下的弹孔。
听着不远处传来的爆炸声和枪声,闻着刺鼻的浓烟,真不知道在这种紧张的形势下,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17日下午,泰国政府命令示威者下午3点前离开拉差巴颂集会区的最后通牒期限已过,大约5000名“红衫军”依然不愿离去。此后,记者的手机不断,有报纸杂志约稿的、有国内国外打听情况的,而更多的是劝记者离开的。不少泰国朋友都说,你周边的几个路口都是冲突最激烈的地区,这几天很危险,可能到时想撤都撤不出来,我们家在郊区,你搬来住肯定安全。
看着几百米外拉差巴颂上空的浓烟和不断盘旋投放传单的军用直升机,和电视镜头上“红衫军”延绵数公里的营地,和那些在营地中翩翩起舞的示威者,记者突然想起了来自呵叻府的他威。从呵叻府来的中年男子他威携妻女一起来参加示威,他说,我们原来在村里也是席地而睡,所以觉得在这也舒服。今年泰国东北部干旱严重,家里唯一的一头牛死了,种的庄稼也长得不好,今年肯定没什么收成,孩子马上开学了,几千铢的学费不知道找谁去借,家里的亲戚都是穷人,还是他信当总理时能领到助学金好。在这里比在家乡还要好一些,因为我们得到免费的吃喝,白天还能去曼谷转转,看看我们平时看不到的地方,晚上就回这里听演讲。说不定我们一出去,就会被抓去坐牢,还是等胜利了再走吧。
他威还给记者看了“红衫军”发给自己的红色胸卡,上面显示23082号,他威说,有了这个卡,即使自己死了,家里的老老少少就都有人照顾了。
已被断电的拉差巴颂地区一片漆黑,只有射向周边高楼、防止军队袭击的探照灯光分外刺眼,而远处的楼群灯火辉煌,每个灯光都代表一个温馨的家庭,看着席地而卧、面容沧桑的示威人群,记者不禁想起在东北部孔敬府采访时,一位小女孩的问话,“叔叔,‘民主’是谁?爸爸妈妈宋干节都没有回来看我,他们说是为了‘民主’必须留在曼谷,难道爸爸妈妈不爱女儿了?不要我和奶奶了吗?爸爸妈妈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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