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河南省共有艾滋病致孤儿童2891人,艾滋病导致的单亲家庭未成年子女5961人,加上其他有艾滋病患者家庭中的儿童,全省受艾滋病影响的儿童共约4万人。从2003年年底开始,河南省就对受艾滋病影响的儿童实行了分类救助,经过不断探索,形成了一整套救助安置政策体系,4万名受艾滋病影响的儿童均得到了有效的救助和安置。6年后的今天,这些孩子究竟生活的怎样,记者深入河南“艾滋病村”进行了探访……
5月20日,河南省上蔡县王营村。
14岁的沈翠(化名)有点拘束地坐在自家院里的一个小马扎上,上身穿着一件红色运动服,马尾辫梳得很整齐,皮肤白白净净的,漂亮的眼睛里透出一种与年龄不相称的安静。
沈翠的奶奶在一旁与村里的干部拉着家常。几年前,沈翠的父母因艾滋病发作相继去世,沈翠从此成为一名艾滋病致孤儿童,跟着奶奶相依为命。
寄养在奶奶家的沈翠
只有半拉围墙的小院,明显破旧的三间房屋已经没有一个完整的窗户了。这是沈翠和奶奶的家。
走进中间的厅堂,里面也是空荡荡的,只有一张方形的小饭桌和墙角一口水缸。右手里间是沈翠和奶奶的卧室,里面摆着一张床、一个能当桌子的橱柜、一个下面垫了两层砖的木箱,角落里还有一部旧电视机。经常被老鼠打洞的床下,放了鼠药和一只破旧的鼠夹。
沈翠的父母都死于艾滋病。对中国很多农村的农民来说,那是一场祸从天降的灾难。上世纪90年代初,农村一些血站在鼓励农民卖血的同时违规操作,将卖血者的血清提炼出来之后,又将剩下的血浆混合到一起回输给了那些卖血的农民,结果有艾滋病患者的血混入其中,使得回输了这种血的人都染上了艾滋病病毒。
1995年至2003年,河南那些卖过血的农民集中爆发艾滋病,沈翠所在的拥有近二千村民的王营村是重灾区,当时三百多名村民都被查出携带有艾滋病病毒。沈翠的妈妈和爸爸在2000年和2004年相继去世,去世时都只有30岁左右。
这场从天而降的灾难,在河南,最终让2891名孩子和沈翠一样成为了艾滋病致孤儿童。
在与《法治周末》记者聊天时,沈翠一直坐在那里捻衣角,偶尔羞涩地冲记者笑笑。这个文静的女孩今年上初一,学习成绩还不错,喜欢语文,作文写得很好。
根据河南省的政策,沈翠现在每月可以领到200元的艾滋病致孤儿童生活救助金,按照国家“两免一补”政策,上初中的她每学期还有300多元的补贴。因为她还有个叔叔,50多岁的奶奶不能算孤老,每月只有50元低保,生活还要依靠家里的3亩地,地里的活计基本全靠同是艾滋病病毒携带者的叔叔。
跟着奶奶过的沈翠属于家庭寄养,这是河南省安置艾滋病致孤儿童的方式之一。从2003年开始,河南省就开始对艾滋病致孤儿童进行调研并实施救助,2004年正式形成救助政策,后来经过不断探索,形成了四种孤儿安置模式,其中家庭寄养占到了83%。
“在农村,一个孩子如果失去父母,一般只要有近亲属的,如果不是经济太困难,出于伦理亲情,都会很自然地将孩子接过来继续抚养。”河南省民政厅社会福利与慈善事业促进处调研员李经宇说。
但家庭寄养模式逐渐显现出不足。从2003年起就着手艾滋病致孤儿童救助工作的河南省民政厅社会福利与慈善事业促进处处长许明成,有一次在对孤儿家访时,发现一个孤儿身上穿的衣服非常破旧。问起来才知道,这个孤儿的爷爷病了,每月给他补贴的200元钱都给爷爷治病了。
除了生活条件,寄养家庭中孤儿的心理问题是许明成最担心的,因为农村家庭的家长文化程度普遍不高,加上隔代抚养的因素,很可能使孩子得不到更科学的家庭教育。“当我们分别去探望在机构中集中养育和在家庭中寄养的孩子时,发现了一个明显的区别,机构养育的孩子会主动打招呼,表现大方,而家庭寄养的孩子问几句才答一句”。
意识到这一问题后,河南省开始在艾滋病疫情高发区建立艾滋病安置救助指导中心。中心的主要任务是,为救助对象建立个人档案,定期对救助对象尤其是孤儿的生活情况进行巡查,组织孤儿集体活动,并对家庭寄养孤儿的家长进行教育培训和指导。许明成希望下一步能普及这种机构,并由专业的社会工作者来进行服务。迄今,河南省已有7个市、13个县和20个乡镇的民政部门建立了这样的指导中心。
救助安置亲情之困
同样是艾滋病致孤儿童、正在上初二的王健(化名)在一所集中养育机构———芦岗阳光家园生活,他跟其他两个小伙伴共住宿舍楼的一个房间。王健早晚两顿饭都在学校吃,家园每月发给他100元生活费和10元零花钱。等到了高中,每月生活费和零花钱加起来会增加到240元。王健偷偷告诉记者,他们男生每月能够省下30元零花钱。
王健所有的衣服、学习用品、生活用品都由家园统一购买。如果生了病,家园会负责带他去看病。每个月他还可以报销两次回家探亲的路费。王健的理想是考上好大学,园里也有相应的激励措施,考上一类本科每月发给生活费500元;二类本科400元;大专350元。另外每学期还会给他们300元的服装费和100元的零花钱。
这种水平显然要高于河南省对艾滋病致孤儿童的救助标准。根据河南省的政策,艾滋病致孤儿童每月补贴200元的生活费,所有受艾滋病影响的儿童在义务教育阶段享受国家“两免一补”政策,高中阶段每年可以享受800元专项助学金。如果上了大、中专,可以优先享受助学贷款。另外,河南省利用福彩公益金对上大学的孤儿一次性补助5000元。医疗方面的政策是,他们的基本医疗费用全免,并被纳入医疗救助体系。
许明成解释,这种救助水平上的差别是由于集中养育机构会受到更多的社会关注,得到的社会资源也要多一些,相应地,这里的孩子生活学习条件就会稍微好点。
“机构养育”是河南省对艾滋病致孤儿童的另一种安置方式,原则是对分散养育有困难的艾滋病致孤儿童,按照本人或其监护人的意愿自愿选择进入这种机构。2004年至2005年间,河南省建立了21所这种“阳光家园”。
尽管平时会有一些社工和志愿者为在机构中养育的孩子进行心理辅导,许明成他们很快发现,亲情缺失仍然是这类孩子面临的问题,这在低龄儿童集中的养育机构中表现得更为明显,影响到了部分孩子的性格。“机构里孩子多,而阿姨和教师少,难免会出现这种情况”。
相比之下,沈翠在奶奶家的生活条件虽然不是很好,但不乏亲情温暖,因为奶奶和叔叔一家都很疼爱这个听话的孩子。晚上她跟奶奶睡一张床,偶尔做噩梦会被奶奶轻轻摇醒。
一种兼具了亲情关爱与较好生活环境的更理想的模式随之酝酿。
2004年11月起,河南省开始探索由政府出资建设模拟家庭的养育模式,为孤儿聘请模拟父母,每对父母养育4至6个来自不同家庭的孤儿。目前全省已建成36所模拟家庭,安置孤儿人数约占安置总量的4%。
2007年9月,民政部、国务院防治艾滋病工作委员会办公室、河南省政府和联合国儿童基金会联合在河南省召开了关于受艾滋病影响儿童救助安置政策的国际研讨会。河南省所探索的模拟家庭模式受到参会人员的普遍认同。
今年5月底,记者在位于上蔡县邵店乡的“新合家园”见到了在这种模拟家庭中生活的孩子。新合家园共有8个家庭47名孤儿,公开招聘了8对有一定文化素质的爸爸妈妈,负责照料孩子的日常生活。
2号家庭的妈妈李凯玲就是应聘过来的,2006年,她与丈夫从县纺织厂下岗后来到新合家园,成为6个孩子的父母。今年47岁的她自己的孩子已经在外地上大学。他们夫妻在这里的工资并不高,加起来月工资只有800元,加上每个孩子的200元钱,他们必须将这些有限的钱最大限度地运用好。既不能太宠着孩子,又不能让他们感到疏远。
17岁长得很帅气的宁旭(化名)就是李凯玲其中一个“儿子”,今年已上初三的他因去年5月在跟伙伴一起出去时出车祸受了重伤,当时医院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李凯玲现在回忆起来都还心有余悸地抹眼泪。所幸,在医院的全力救治下,宁旭化险为夷。现在,在父母的精心照料下,宁旭身上的几处重伤已完全恢复。
到现在,李凯玲跟孩子们相处已有4年,对每个孩子李凯玲都付出了很大精力,感情很深。宁旭显然也很依赖这个妈妈,一直挽着李凯玲的胳膊。
尽管模拟家庭建设及运行成本要低于机构养育模式,且不缺乏亲情滋养,受到普遍推崇,但许明成透露,目前模拟父母的工资仍然要依靠社会组织的捐助才得以维持。如果能够将这一探索制度化并解决模拟父母及社工的工资,普及起来会更加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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