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提示:三人生前的身份分别是:陈烈华,33岁,开江县广电局副局长;张晓瞳,47岁,县公安局副局长,主管刑侦;崔仕常,54岁,已退休,之前为县广播电视局副局长。挖煤的谭师傅说,不是谁都开得了小煤窑,“没有钱和关系不行” 开江县不算是一个煤矿大县。
11月3日,三名官员中毒身亡的矿洞口已再次被封闭。本报记者 张寒 摄
■ 核心提示
四川开江县的三名“副局长”,在10月30日这一天,中毒身亡于一个深山里的矿洞。三人分属不同领域,但都与煤炭管理无关。
这起事故,以其神秘色彩引起广泛关注。他们去一个封闭的矿洞做什么?
调查显示,当地官场与“煤场”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又跟这起事故一样,真相难寻。随着死亡事件发生,矿洞再次封闭。一切成了一个谜。
一个周末,一个非法小煤窑,三名“副局长”中毒死亡。
10月30日发生在四川开江县的这起事故,媒体报道用了“离奇”。
三人生前的身份分别是:陈烈华,33岁,开江县广电局副局长;张晓瞳,47岁,县公安局副局长,主管刑侦;崔仕常,54岁,已退休,之前为县广播电视局副局长。
10月30日上午,他们开了一辆警车上了该县的何家山,后来被发现身亡于一处已封闭的小煤窑内。
他们的职务与煤矿没有关系。没有人知道他们经历了什么。
有的只是坊间的各种猜测和议论。
他们的死亡,带来当地对小煤窑的又一次整顿。当地执法部门说,执法行动经常进行。但小煤窑治理一直存在困境。
深山被封的矿洞
它内含优质煤,同时又是一个风眼井,几个煤窑靠它通风。洞口写着:此地危险
这是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
开江县回龙镇保和寨村何家山,只有土路。最陡的地方,路像直插到空中,摩托只能推过去。到后来,路断了,只能步行。
路上堆满了散落的松针和被雨水沤烂的叶子。
没有路。事情发生后,村民砍掉很多荆条,也需要抓着树枝勉强通行。步行四十多分钟后,到达那个矿洞。
“不了解的人,是绝对找不到的。”回龙镇安全管理办公室李少祥说。这个矿洞太隐蔽,他们最开始检查时,常满山遍野找半天。
这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矿井,只能称为一个矿洞,因为从未开采。2005年,这个洞被保和寨的村民挖开,挖到十几米就被发现,于是停止了挖掘。
之后,这片山陷入“主权之争”。宣汉县和开江县都认为这片有着400亩林地的山是自己的。
因“主权”不明,也就成了两不管地带。
在这个暂时的真空里,“不明身份的人”断断续续开始了挖掘。
“五年挖了不到一百米。”李少祥说。期间历经了捣毁、封闭、重挖。
保和寨的村民说,这个矿洞挖到90多米的时候,见到了煤。“很漂亮的煤层”。熟悉这一带煤层的人说,这里的煤可以算优质电煤。电煤在今年10月份涨价,一吨可以卖到约400元。
李少祥说,这个矿洞他们巡查过二十多次,从未见过挖洞的人。有很多次,他们在山下接到举报,等上来,人已不见了。“他们在高处,一瞭望就知道有人来了”。
今年8月10日,李少祥和同事再次到这个洞前,将洞口用水泥加固。
“路难走,水泥太重了。”他说当时只带了20多公斤水泥,不够用,就用沙土混着封住了。“没想到真会有人把这个打开”。
这个洞虽然从未采过煤,但是却连着邻县宣汉的几个煤井。
它是一个风眼,地势最高,几个煤井都借着这个井通风。在开江,几个煤井用一个通风井并不罕见。对于非法小煤窑来说,这是保证空气流通的安全措施。
这意味着,几个煤井的废气,最终都会流通到这里。打开矿洞,会有大量废气迅速冲上来。
矿洞旁边,有几个红字,“此地危险”。
神秘的死亡
村里人猜测,陈烈华年轻,发现不对立刻往洞口跑,衣服都爬烂了,还是来不及了
意外还是发生了。
10月30日,天气晴朗。
根据后来官方通报的信息,那天一早,崔仕常约上陈烈华、张晓瞳,由张开私家车,朝何家山而来。
在保和寨村口,张晓瞳调转车头去了回龙镇派出所。
回龙镇派出所一名副所长称,张到派出所后,说因工作需要,需要一辆越野警车。“分管刑侦的副局长调一辆车,我们不可能不给”。
派出所长将所里唯一的一辆皮卡警车交给了张晓瞳。
村民何白云在上午十点钟左右看到三人驾警车上山。“一看是警车,以为是来检查的。”村民都没多想。
在路上,这辆警车曾压到一个干活的村民的衣服。张晓瞳下了车,看到衣服没事,继续前行。
车最终开到了路的尽头。
下午五点多,保和寨一个村民接到陈烈华父亲的电话。电话是询问有没有看到一辆车上山。
何白云、何国六等三人开始满山找人。
先找到了警车。何白云说,当时大家想,也许警车上的人去检查矿洞了。
到了矿洞,先看到的是一件挂在洞前的外套。洞口的石块被抽掉了六七块,散落在地上,有一个仅容一人钻过去的洞。
矿洞有股难闻的味道,看进去“雾蒙蒙的”。模糊中看到有个人趴在地上,距离洞口大概五米,头朝洞口方向。
那个人是陈烈华。村里人猜测,他年轻,发现不对,立刻往洞口跑。衣服都爬烂了。但还是来不及了。
十多分钟后,陈烈华的亲属到了现场。
他的岳父在矿洞附近找到了另外两件外套。村民才反应过来,里面应该有三个人。
另外两个人都在距离洞口二十多米的地方死去。张晓瞳手中的电筒,一直亮着。
陈烈华的母亲一直在洞边哭。“她一直在说,你到井里干什么嘛!”
没有人知道他们上山之后发生了什么。本来,下午张晓瞳要参加一个老干部的追悼会。下午两点,县公安局的领导联系不到他。
晚上七点,回龙镇派出所将张晓瞳借警车的事情上报。
凌晨三点五十,三人的尸体被抬出矿洞。没有路,村民拿镰刀割出一条小路,用棒棒把三个人抬到山下。
数量不详的小煤窑
挖煤的谭师傅说,不是谁都开得了小煤窑,“没有钱和关系不行”
开江县不算是一个煤矿大县。
县安监局副局长张文说,开江的合法煤窑只有18家,年生产量不过100万吨左右。开江的煤资源多为浅层煤,煤质并不算好。
非法煤窑的数量,2009年官方资料中提到,分布于12个乡镇,约105口。
而在开江县国土资源局2009年的工作总结里,“炸毁非法小煤窑107口,封闭井口351口”。国土资源局副局长罗君说,现在长期巡查的非法煤窑只有40多处。
更多当地人认为,非法小煤窑的数量很难真正统计清楚。
开江多为丘陵,煤井是平井。往往找准了,挖一个洞就能产煤,没有技术含量。洞口多在高山深处。
回龙镇一名小煤窑主桂承喜说,开江地少,每个农民几分地。年轻人出门打工,年龄大一点的就在煤窑干活。开煤矿和挖煤,是当地人为数不多的一个赚钱途径。
罗君说,根据巡查情况,开小煤窑的多是当地农民。
据桂承喜讲,一个小煤窑,如果能正常运行一个月,煤又不错,“能赚十多万”。
堰塘煤矿的工作人员说,小煤窑是纯利润,挖出来就能挣钱,几乎没成本。
根据煤矿深浅的不同,花费几万到十几万,以最原始的工具加上人工,财富就来了。“就和贩毒一样,始终会有人干。”张文说。
但不是谁都能开得了小煤窑。
回龙镇的谭师傅挖煤近30年了,他说:“没有钱和关系不行。”谭师傅说,若没有人通知消息,多抓几次就受不了了。查矿炸矿的时候,炸得浅和深,就有很大区别,“关系好就炸炸门口,没有关系的,就炸狠点。”
罗君则表示,他们对于小煤窑,一直是一刀切的。炸得深浅,是根据煤窑状况,有的煤窑是全岩结构,炸得再深也没用。
开小煤窑还要有能力拿到炸药。炸药管理很严,不过还是有小煤窑能弄到炸药。据谭师傅说,他所知道的一个合法煤矿,炸药一半自己用,一半卖给小煤窑主。
久存的治理困境
小煤窑都在山里,执法的到了,开采的跑掉,执法的走了,开采的继续
谭师傅挖煤近30年,所在的煤窑,多是非法的。
这一轮整治,他闲了下来。
他不相信自己会没活干。他说,紧一阵就会松一阵。
谭师傅说,小煤窑煤好的时候,他一个人一天能挖三吨。一吨他挣几十元。一般进去几百米,坑道用棍子支起来,“很坚固”。他在里面不停地挖,挖下来用小车运出坑洞。一天只要工作五六个小时。
没有什么安全措施。在他看来也不需要。一个通风孔就够了。通风孔可以几个小煤窑共用。
运气好的时候,一个月能干上20多天。常遇到停工的谭师傅说,他挖小煤窑从来没被抓到过。有时候正挖煤,会接到煤老板电话,“有人来了,躲起来。”他就躲到山上,等人走了,继续挖。查得最严的时候,他们会晚上挖,不过这种时候不多。
谭师傅说,小煤窑主也基本摸到了规律。只要一出事,风声就会紧,会自动停工。
煤矿被炸了,也不用太担心,谭师傅称,煤矿往往炸得不深,有时就在洞口炸炸,将渣土运走,就能重新开工了。“炸个一两米,不会有大的影响。”即使是十多米,“顶多多挖几天”。
开江县2008年成立了矿山执法大队,多部门联合执法,治理小煤窑。
回龙镇安全办公室的李少祥说,他们每个月都会上山三次,看有没有重新动工的迹象。
开江县安监局副局长张文说,小煤窑多数是一个巷道,为保证执法者安全,多数时候只炸一二十米。他说,没有专业防毒设施,不敢进入太深。
治理的另一个难点是,交通不便。小煤窑多在深山,往往几个小时才能到达。到了,开采者已跑掉。离开了,他们接着活动。
执法大队除了炸煤窑、封洞口,还会采取断电、拆掉运煤的铁轨等方式。
不过,谭师傅说,铁轨重新钉上并不困难,公路挖断了可以再填上。他说,“最多几个星期就能恢复”。
据谭师傅讲,有时候头天晚上就会得到要检查的消息,第二天就不去干了。往往,煤老板还会让他们去把挖的洞堵上。隔几天再挖开晾一晾。有条件的用鼓风机吹一吹,废气也就散了。
在开江,到处可以听到小煤窑有官员入股的说法。但查不到证据。“不会有任何手续,怎么可能查得着证据?”当地一名民营企业老板说。
2005年底时,开江曾处理过几个入股煤矿的官员。据调查,2003年到2005年,开江安监局长李隆广、副局长杨明福、县国土局党组成员张黎明、县公安局治安大队长张承建等人入股煤矿获利。
开江县国土资源局副局长罗君说,从矿山执法大队成立以来,没碰到一起官员参股的。他说,平时查小煤窑的时候,都会特别注意有没有账本和生产记录,到现在,还没有找到过官员参与的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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