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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望中跳楼自杀 真实的数学家陈景润

             陈景润这样一个数学怪人,与正常的社会都格格不入,与那个反常的时代就更加倍抵触。

                  

绝望中跳楼自杀 真实的数学家陈景润

毛泽东画了一个圈

1973年的春天姗姗来迟,2月底了,水麵上仍结着薄薄的冰。

陈景润裹着棉大衣去医院看病,在路上遇见数学所原业务处处长罗声雄。罗50年代末从北大数学係毕业,背着铺盖卷就直接到了中科院数学研究所,因爱仗义直言,没少得罪人,也没少挨过整,文革中被下放到湖北沙洋五七干校。

也许是担心自己不久于人世,陈景润将自己的秘密悄悄告诉了罗声雄:“我做出了‘1+2’,我想拿出来发表,又怕挨批判。”

罗声雄说:“隻要你的证明是对的,就不要怕。”

可是陈景润仍不敢将论文拿出来。这些年来,挨打、跳楼、被专政,就是因为专心业务研究。他不能不心有馀悸。

没过多久,中科院一位军代表来数学所视察工作。军代表姓王,是经曆过南征北战的将军。罗声雄跟他谈起了陈景润,说陈景润将“哥德巴赫的一个着名的猜想”推进到了“1+2”。

将军不知道哥德巴赫是谁,也不知道他的那个猜想有什麽意义,又有多重要。

罗声雄告诉他,哥德巴赫是德国的一位数学家,他在1742年提出了“任何一个大于2的偶数都是两个素数之和”的猜想,这个猜想如果被证明了,将会极大地推动数论研究的发展。200多年来,一代又一代数学家都在梦想证明它,它被列入20世纪最重要的数学问题之一。陈景润将它推进到“1+2”是一个了不起的进步,这个成果如果公布出去,将会在国际数学界产生巨大的影响。

将军听了很激动,问:“他的论文写出来了,为什麽不拿出来发表?”

“他不敢拿出来,怕受批判。”罗声雄说。

“他住哪里?你带我去看看他。”将军说着快步出了门。

罗声雄将将军领到88号楼,他拍了拍小屋的门,过了好久,才听到陈景润细若游丝的声音:“是谁呀?”

“是我,罗声雄。”

门“吱呀”一声开了,见罗声雄后麵跟着一位军人,陈景润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将军爽朗地笑了,他拍了拍陈景润的肩膀说:“小伙子,听说你做出了一个很了不起的研究成果,你别怕,大胆地拿出来。”

陈景润不置可否地连连说:“谢谢,谢谢……”。

将军走了,他关上门沉思,虽说这位老同誌是院里的军代表,支持他将论文拿出来发表,但是如果以后军代表走了,有人秋后算帐怎麽办?想到这里,他又不寒而栗。陈景润仍不敢将论文拿出来。

几天后,主持中科院党组工作的武衡来到数学所,他神情严肃地对所党委书记赵蔚山说:“听说你们这里有个青年做出了一个很了不起的研究,却不敢将论文拿出来发表,这很严重,为什麽不敢拿出来?这麽重要的研究成果应该直接向周总理彙报。”

原来,军代表回去后将陈景润的情况报告给了院党组。

不久,中科院召开全院党员干部大会,传达贯彻周恩来总理“要加强理论研究”的指示。武衡在会上说:“数学所有一位青年研究人员,做出了一项很重要的研究成果,将哥德巴赫猜想的研究大大向前推进了一步。……”

虽然武衡在会上没点名,但不久,科学院上上下下都知道了武衡说的那位做出重要研究成果的青年研究人员是陈景润。

武衡的讲话在中科院引起哗然大波。有人说,怎麽宣传起陈景润这样的白专典型来了,这不是否定文化大革命麽?也有的人酸熘熘地说:“有什麽了不起,如果我们象他一样不关心政治,我们也能做出来。”

陈景润将他的论文拿出来了。可是围绕着论文能否发表又引起了一场争议。有人很激动地说:“陈景润的论文研究的是古人洋人的东西,没有实际意义,不能发表,要发表,必须全所讨论通过。”他们上纲上线,说:“陈景润的论文绝对不能发表出来,这是关係到走什麽路线,树什麽旗帜的大是大非问题。”

也有人挺身而出:“哥德巴赫猜想是世界难题,陈景润的研究结果意义重大,论文应尽快发表。”他们气愤地说:“你们不是每天都在喊要解放全人类吗,连陈景润都不敢解放,你们还解放谁?”

1973年4月,中国科学院主办的《中国科学》杂誌,顶着压力,公开发表了陈景润的论文《大偶数表为一个素数及一个不超过两个素数的乘积之和》。

接着,中国科学院《科学工作简报》第七期发表了题为《数学基础理论研究的一项成就》一文,概括地介绍了陈景润的这项研究成果。这份简报被中央一位领导看到了,他要求中科院将陈景润的论文写一详细摘要。4月20日,中科院将陈景润的“1+2”论文放大印製在八开纸上,一同报送毛主席、周总理。

陈景润证明了“1+2”的消息震撼了中国数学界,也震撼了国际数学界。在此之前,数论专家们普遍认为,要想沿用已有的方法(包括筛法)来证明“1+2”是不可能的。而陈景润居然对筛法“敲骨吸髓”,加以改进,创造出了加权筛法,使筛法的效力发挥得淋漓尽致。

有外国数学家写信给他:“你移动了群山!”

有数论专家惊歎:“陈氏定理是筛法的光辉顶点!”

消息传到英国,英国着名数学家哈伯斯特听了为之一震。哈伯斯特与李希特合作撰写的《筛法》一书正在付印。他马上托人从香港找到了陈景润论文的複印件,给《筛法》一书又增加了新的一章——《陈氏定理》。他在这一章的首页写道:“我们本章的目的是为了证明陈景润下麵的惊人定理,我们是在前十章已经付印时才注意到这一结果的;从筛法的任何方麵来说,它都是光辉的顶点。”

科学院召开党员干部大会那天,新华社女记者顾迈南刚好也在场,听武衡讲有一位青年研究人员取得一项世界水平的科研成果,她的心为之一动。几天后,她与摄影记者锺巨治一起到中科院,准备采访陈景润。

听说是来采访陈景润,有人说:“他可是个怪人,除了搞数学,什麽也不知道,什麽也不关心,而且是有名的‘白专典型’,虽然他在科研上成就很突出,将哥德巴赫猜想推进到‘1+2’的水平,但是他这个人政治上不可靠,是个有争议的人物,武主任在报告中也隻是不提名地提到了他。”

“既然是‘白专典型’,陈景润有没有反党反社会主义的言论?”顾迈南问。

“好象没有什麽反动言行,隻是不太关心政治。”并举出一事例说明。那是中美建交后,有一次他所在的五学科研究室召开讨论会,因为规定人人都得发言,陈景润没啥好讲的,就批判美帝国主义,说美帝国主义狼子野心不死云云。一位同事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角,凑在他耳边说:“中国跟美国建交了,毛主席还接见了美国总统尼克鬆。”陈景润电击般地呆住了,嘴里喃喃着:“真有这样的事……。”

顾迈南与锺巨治又来到数学所。他们找到业务处处长罗声雄。罗声雄详细介绍了“1+2”这项成果的重大意义,同时也向他们证实,陈景润不关心政治,不参加任何活动,但是并没有反动言行。最后,他还向两位记者介绍了陈景润的身体情况,说他病得很重,并说中关村医院的医生曾几次告诉数学所,不要让陈景润死在屋里没人知道。

两位记者采访后讨论起了陈景润是不是“白专”的问题,他们认为,陈景润是“专”的典型,毫无疑义,他的一係列研究成果就是证明;至于是不是“白”的典型,值得商榷,因为陈景润做出了领先世界水平的研究成果,为国家争了光。他们决定将了解到的情况写成内参,据实向党和国家彙报。

当天晚上,他们分别赶写出两篇内参,

一篇是《青年数学家陈景润取得一项具有世界领先水平的科研成果》,一篇是《关于陈景润的一些情况》,在这篇“情况”里,他们反映了陈景润的处境和身体情况,说他病情危险,急需抢救。文中并引用了一段被采访者的话:“×××说,如何对待陈景润这样的知识分子,如何对待陈景润这类理论工作,请中央表个态。”

这两篇内参受到了中央的高度重视。毛泽东主席看了后画了一个圈,并批示:要抢救。请文元同誌办。

凌晨2点,几辆小轿车悄悄停在中科院88号楼前,从车上急匆匆走下一群人,走在前麵的,一位是武衡,另一位是数学所负责人赵蔚山。他们径直走上三楼,叩响了小屋的门。

陈景润仍在灯下工作,听见叩门声,心里一阵紧张,自从论文发表后,他就一直提心吊胆着。他将数学书和稿纸飞快地藏起来,然后才开门。见门口站着许多人,陈景润神情紧张地连连说:“我……我没干什麽,我在听英语广播,听新闻……”

武衡走上来,微笑着说:“你别怕,我们是来带你去检查身体的。”

“带我去检查身体?”陈景润吃惊地张大了嘴。他怀疑自己听错了,这麽多年来,他一直受歧视、受排挤、受打击,很少有人真正关心过他。他警惕地打量着这些半夜来客,心里充满了不安和疑虑。

陈景润被大家拥着上了车。小轿车在寂静无人的街上急驶,不一会就拐进了清华大学校园。

陈景润被带进一间灯火通明的房间。房间里坐着几位陌生人,陈景润正不知所措,有人向坐在沙发的一位男人报告说:“迟群主任,陈景润同誌来了。”

沙发上的男人站起来,一边握住陈景润的手,一边上上下下打量着他:“陈景润同誌,我们是毛主席派来看望你的,听说你病得很重?”

“谢谢,谢谢,我还好,还好……”陈景润虽然很少参加政治活动,但是因为每天晚上都听中央电台的对外广播,他知道这个当时在教育科技界一手遮天的迟群。

迟群神情严肃地向陈景润传达了毛主席和江青的指示。陈景润受到了极大的震动,他做梦也没想到毛主席竟会亲自关心、过问他这个小人物的身体健康。他激动万分,嘴唇哆嗦着一遍又一遍地说:“感谢伟大领袖毛主席,感谢伟大领袖毛主席……”

这天晚上,迟群请来的医学专家连夜对陈景润进行会诊,会诊结果表明,陈景润身染严重的肺结核和腹膜结核病,必须立即住院治疗。

会诊后,天已大亮,武衡亲自将陈景润送回88号楼。这时,88号楼的住户正在互相传播着一个消息:“昨天晚上陈景润偷听敌台被带走了!”

原来,昨天晚上那几辆神秘的小轿车停在楼前时,被88号楼传达室的值班员发现了,她想,陈景润那个倒霉蛋半夜被带走了还会有什麽好事。

见陈景润坐着小车回来了,后麵还跟着院里的领导。人们交头接耳目瞪口呆。

陈景润没心思理会闲言碎语,他的心沉甸甸的,当初的激动已经过去,现在的他已是满心忧愁。

他没有回他的小屋,径直去了李书记家。李尚杰正准备上班,见陈景润愁眉苦脸地进来了,忙问他发生了什麽事。陈景润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都告诉了他,说:“他们要我去住院,我不想去,谁知道以后还会不回来运动呢……”

李尚杰劝他说:“你病得不轻,你应该去住院,象这样经常发烧,长期拖下去是不行的,不管怎样,先将病治好了再说。”

毛主席的指示,在科学院象炸开了锅,激起强烈反响。人们奔走相告,一些仍被各种各样帽子压着的知识分子更是暗暗激动欣喜,连陈景润这样的“白专典型”都解放了,天真的要亮了。

可是,也有人极为不满:“陈景润是白专典型,这样的人不应该提倡,中央领导指示要给这样的白专典型治病,是因为有些人没有如实向中央反映情况。”他们组织部分党员给中央写信,指责反映问题的人美化陈景润,谎报军情,欺骗中央,欺骗毛主席,说陈景润的成果如何如何没有价值,没有意义。  

这天下午,李尚杰接到通知,马上送陈景润去309医院住院。李尚杰匆匆到88号楼通知陈景润赶紧收拾东西,6点锺有车送他去医院。

晚上6点锺,车准时开到楼下,可是小屋里却不见陈景润。在楼道里找,没见他,在楼下找,也没见他。这时,又接到中央办公厅询问陈景润是否去了医院的电话,李尚杰急了,发动数学所在家的人都出去寻找。

人们大街小巷呼唤着陈景润的名字,陈景润有生以来第一次被这麽多人关注着。

附近都找遍了,没见陈景润。所里的老葛,骑自行车来到大锺寺铁路立交桥下,黄昏中,见陈景润穿着那件半长不短的褪了色的蓝棉大衣,头戴着棉帽,帽沿耷拉着,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在桥下踱来踱去。

“小陈,大家到处在找你,你怎麽跑到这里来了?快回去吧。”老葛大声喊着。

听见老葛的声音,陈景润拔腿就往与数学所相反的方向走。老葛急了,骑车过来拉住了他的手。

“我不回去……”陈景润挣扎着。

无奈老葛身强力壮,他拚命挣扎也没能挣脱掉。老葛在路边的公用电话亭给所里打了个电话。回头发现,陈景润蹲在地上抽噎着,泪水流了一脸。

他嘴里喃喃着:“63年困难的时候,我将自己省下的粮票捐给大家,运动一来,说我腐蚀拉拢工人阶级。66年、67年,我哪一派都不参加,连话都不敢说,结果还是被抓进了专政队。……住院要花好多钱,将来运动来了,会怎麽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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