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国,不仅是阳光海滩的度假胜地。佛教传统源远流长,泰国也吸引来许多希望躲避现实、追求解脱的人。不过,他们追逐的,是否一个梦?多年做记者,习惯了嘈杂、总在质疑和批评一切的达塔尔也来试一试。
我就要进庙了。这家寺院位于泰国春武里府,我来这里是要体验出家生活。
现在,泰国和尚也面临很大压力。除了愿意出家的人越来越少以外,还传出不少负面新闻:假和尚,腐败和尚,行为不端的和尚。叫外卖比萨,收劳力士手表,打游戏机,吸毒……
尽管如此,我不能否认,我个人对佛家信仰、以及它在这样一个越来越狂热、越来越全球化的世界中的地位也比较感兴趣。
不对,让我更正一下,我更感兴趣的,是佛教可能给我日益混乱、充满疑虑的心态带来的愈合效应。我想,有这样想法的应该不止我一人。
我早就怀疑,许多记者的人生观发生奇怪扭曲,因为我们已经被“编程”,不管什么人、什么事,记者总是要挑错。当然了,质疑有时候很有用、有时候很重要,但是,这对实现真正的健康心态怎么能有帮助呢?
对方带着我,穿过一条长长的小径,来到一间小屋前。这就是我即将生活的地方。小屋所在的位置环境还算不错,很偏僻。夜幕降临,耳边传来各种野生动物的大合唱。屋里很干净,空荡荡的,只有一个书架、几根蜡烛。没有电,没有热水,没有床。啊!居然没有wifi(无线上网)。寺庙甚至不鼓励和尚看小说、做填字游戏。
传布不少假和尚、怀和尚的丑闻
挑战开始了:清洁大脑,稳定呼吸,开始打坐静思。这家寺院,分配给个人修行的时间要多过集体研修。我当然喜欢有充足的自由时间、感悟正念了,但事实证明,做到这一点,真难!特别是,我也根本不懂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外面下起雷阵雨,原本,我已经很容易转移注意力,现在更加分心。我很想和人说话,但是,这里不能打电话,再说,根本也没有手机信号。寺院作息制度规定,一天一顿饭后中间不许吃零食—那顿饭是早饭时吃的!我承认,我已经做过假了:从背包底下发现一块古老的杂粮棒,吃了。可是,还饿……
我已经习惯了的那个社交媒体、多媒体、多重刺激的世界,在这里根本不存在。眼下,一时一刻都觉得很漫长。再说,几个蚊子悄悄溜了进来,开始惹我心烦。能躺一会儿肯定不错,但是在这儿,床就是硬地板,我知道,肯定睡不好。
我的思绪转向白天曾经在庙里碰到的外国和尚。神秘的迈克尔来自德国,放弃了时装摄影师的生活来这里出家当和尚,据说,他还曾是克劳迪娅·希弗的经理人呢。还有哈罗。他说,他是“伍德斯托克一代”的产物,这位前嬉皮痛快地承认,刚进庙的时候,感觉犹如蹲监狱。
我尝试聚精会神,思索一些佛家格言。一位资深和尚曾经告诉我,痛苦的根源是渴望得到物质和感官上的满足。修行的终极目的是把自己带入一个超脱肉身、超脱心智、超越“自我”这个概念的境界。
听上去确实相当不错。但是,第一天,在这么一个陌生的小屋,外面下着热带雷暴,去这个境界,简直有如上青天。看看表,才晚上八点半。救救我!
泰国佛教历史悠久。这是2012年4月23日和尚在祈祷世界和平
凌晨三点,寺院内响起预先录制好的诵经声,提醒我该起床,开始……打坐了。
这时候,我已经对通往“极乐世界”迈出的最微小的第一步有了最微小的一点认识,那就是“认命”。认了吧,肯定分分秒秒睡不踏实;认了吧,就要坐在地上辗转挪动但总也找到稍微舒服一点的姿势了;认了吧,一直盼着早饭的时间。还有,我懂了,我永远也当不了和尚。我是彻头彻尾的城市孩子,在偏僻的乡下肯定不适应。
但是,到了快要离开寺庙的时候,我的认识水平又有所提高,好像获得了一个“迷你感悟”。因为,我懂了,这样的世界,其实有着极大的诱惑力:没有时刻不停的嘈杂人声、流言蜚语;躲开毫无意义的诱惑;不用去做空洞的选择;无需没完没了地“鸡蛋里面挑骨头”。
我想,暂时抛弃这一切,干我们这一行的大多数人都能从中受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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