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兴屠康僖公。初为刑部主事。宿狱中。细询诸囚情状。得无辜者若干人。公不自以为功。密疏其事。以白堂官。后朝审。堂官摘其语。以讯诸囚。无不服者。释冤抑十余人。一时辇下咸颂尚书之明。
帮助别人平反冤狱,这是很难得的。审判案子,再小心、再谨慎,冤枉人是难免的。由此可知,做法官、做律师很难很难;冤枉人纵然不是有意的,仍是有很大的过失。
屠康僖先生为人非常难得—他要使囚犯里减少冤狱,他自己跑到监狱里面,跟囚犯混在一起,了解他们真实的情况。有些人在大堂审讯之下真是丧魂失魄,真实的情况不敢说出来(从前大堂里的威严跟现在比起来,那真是不一样)。从前审案多半在清晨天没有亮的时候,法堂里面阴森森的,真像阎罗王审案一样的味道,气氛看了叫人害怕;所以把囚犯在那时拉到大堂里,像去见阎罗王一样;跟现在完全不相同。
‘刑部’就像现在的法务部、高等法院。‘主事’相当于现代的科长,地位并不很高。他到监狱里面去打听囚犯的真实状况;自己不居功,把情况写出来给‘堂官’(堂官就是刑部的尚书),功劳都归他的长官。长官当然很欢喜!长官在早晨审案时,就预先知道实际情况,再一桩一桩的审问,果然平反了十几个人。
皇帝乘坐的轿子叫‘辇’;“辇下”就是京师,从前叫做京城,现代称做首都。‘咸颂尚书之明’,没有一个不赞叹刑部尚书公正廉明。
公复禀曰。辇毂之下。尚多冤民。四海之广。兆民之众。岂无枉者。宜五年差一减刑官,覈实而平反之。尚书为奏。允其议。时公亦差减刑之列。
京师是皇帝所在之处,首善之区;这个地方政治清明,应该是全国的模范,所以叫“京师”。“师”就是师范的意思,做其他都市的模范。‘四海之广,兆民之众,岂无枉者?’京城还有这么多冤枉的人,何况其他的地方呢?京师以外其他的城市,冤枉的人一定不少。‘宜五年差一减刑官,覈实而平反之’,这是他的建议—以为至少每隔五年,朝廷里委派一位官员,重新把老案子审查一下。‘覈实平反’,平反冤狱;这个建议非常之好。‘尚书为奏,允其议’,刑部尚书就把这个意见禀告皇帝,皇帝就批准了。‘时公亦差减刑之列’,刑部尚书对他非常之好,知道他是非常廉明公正、存心仁厚之人;这个制度建立之后,就是国家有了减刑官了,刑部也派屠康僖为减刑官的一员—每个人分配几个县市去审理案件。
梦一神告之曰。汝命无子。今减刑之议。深合天心。上帝赐汝三子。皆衣紫腰金。是夕夫人有娠。后生应埙。应坤。应埈。皆显官。
他命里没有儿子,像袁了凡先生一样,命里没有儿子,他是求子得子的;屠先生是积功累德得子的。
嘉兴包凭。字信之。其父为池阳太守。生七子。凭最少。赘平湖袁氏。与吾父往来甚厚。博学高才。累举不第。留心二氏之学。
‘池阳’就是现在安徽池州。‘太守’是地方行政首长。‘生七子,凭最少,赘平湖袁氏’,‘平湖’也是地名,包凭入赘在袁家。‘与吾父往来甚厚,博学高才,累举不第,留心二氏之学’,‘二氏’就是佛教、道教。包凭去考举人,每次都没有考取,就显得消极—学佛、学道,天天跟出家人、道士一块交游;跟袁了凡算是世交,他们平时都有往来。
一日东游泖湖。偶至一村寺中。见观音像。淋漓露立。即解橐中得十金。授主僧。令修屋宇。僧告以功大银少。不能竣事。复取松布四疋。检箧中衣七件与之。内紵褶。系新置。其仆请已之。凭曰。但得圣像无恙。吾虽裸裎何伤。
这一件事是出于真诚—施金修建佛寺。他屡次参加考试都没有考取,对于仕途心灰意冷,家境也很不错,能过得去,所以学佛、学道去了。偶然在一个乡下村庄见到一座佛寺,看到观音像被雨淋。由此可知,这座佛寺年久失修,下雨才会漏,观音像才会被雨淋到。他看到这情形,想要修寺,把自己的钱袋打开(‘橐’就是钱袋),里面还有十两银子,全给‘主僧’(就是寺里的住持),请他把观音殿修一修。主僧告诉他:“修殿十两银子不够。”十两银子,在从前数字是相当大了。由此可知,大概是古寺,有相当的规模。他听了这个话,再把身上所带的四疋布捐出来,还有行李里面(‘箧’就是竹子编的藤箱子),有几件好的衣服拿去卖,卖了钱拿来修佛寺。衣服里面有一件袷衣(‘紵褶’就是新的袷衣),料子非常好,当然价钱也相当高。他的仆人就跟他讲:“这一件还是留下来吧!”他说:“只要佛寺能修好,观音圣像不被雨淋,我自己就是裸露、赤膊也无所谓。”
僧垂泪曰。舍银及衣布。犹非难事。
舍财施济,在有钱的人家,不是难事。
只此一点心。如何易得。
他的真诚心—只顾到佛像,没有想到自己,这点心是太难得了!
后功完。拉老父同游。宿寺中。公梦伽蓝来谢曰。
佛寺修好以后,他是功德主,寺里邀请他去;他就请父亲一道去。‘宿寺中’,晚上就住在寺里面。‘公梦伽蓝来谢曰’,‘伽蓝’是护法神,护法神在晚上托梦向他道谢。
汝子当享世禄矣。后子汴。孙柽芳。皆登第。作显官。
这是一念真诚心修补佛寺感得的善报—也是报在子孙,足见善恶行业是同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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