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修行的整个内涵来说,闻思也算是修。我举一个简单的比喻来说明。譬如佛法里面说一切有情都是由色跟心组成的。色就是物质,肉体方面的;心就是精神,认知方面的,简单地说叫做色、心。如果把它详细分开来讲,色法当中又可分为外色跟内色。什么是外色呢?色、声、香、味、触。色是眼睛所看见的,声是耳朵所听见的,香是鼻子所闻到的,这色声香味触就是外色。内色就是眼、耳、鼻、舌、身。如果分开来看,声、香、味、触跟色是不一样的,但总和起来,声、香、味、触都列入色法当中。再说心法,总称为心,仔细地看则可分为受、想、行、识。受想行叫做心所法,识就是心体。如果分开来讲,受、想、行跟识不一样,但合起来说都是心法。同样的道理,简单地来说整个闻思修都叫修行,但是分开来讲的时候,就有一定的次第。所以要听闻,听闻了以后要把它听懂,然后去思惟,再把思惟的内涵如理决择,这些都是修行。
“异生”就是凡夫,我们凡夫要到初禅时才真正进入定,在初禅之前都是散乱的。到初禅之前,要先听闻,听闻了要思惟,道理听懂了叫闻慧,思惟通了叫思慧。然后不断地去思惟观察修,才能产生修慧。先要透过戒、定把散乱的心慢慢降伏,从欲地的散乱一步一步进入初禅的定位,这个是必然的次第。而那些反对的人说串习闻思二慧所决定义不是修,只有止修才是修,请问如果这样的话,你以什么方式能够达到初禅的定地?假定前面这些都不是修,那么永远不可能有人真正进入初禅的定地。这里特别针对“异生”而言,因为圣人已不受这个限制,他可以在一切时处任意示现,而凡夫不透过这样的次第是不可能修成的。
这一段是大师反驳前面所提这个错误的认知。大师说:串习闻思二慧所决定的内涵虽然不是修所成,然承许它是修,这是不相违的;如果相违的话,那么凡夫未得初禅之前应该完全没有修,因为在欲地当中除了圣人(“入大地”指真正登地的菩萨)可生修所成慧以外,其他在欲地当中的凡夫没有修所成,对法论当中一再地说明这一点。
【故言修者,应当了知,如《波罗蜜多释论明显文句》中云:“所言修者,谓令其意,成彼体分,或成彼事。”】
除了以上直接驳斥这种错误的言论以外,又从正面说明所谓“修”到底是什么,就像《波罗蜜多释论明显文句》所说的:所谓的修,就是使我们的内心变成以它为主,或者完全变成那样。譬如刚开始修行的时候,有所谓五停心观,像不净观、数息观等。贪心强的人要修不净观,贪有两种最强:一种贪男女的欲,另一种是对身体的执著,为了破除这种贪心,就修不净观。
不净观有几种观法,有一种是观它很脏,还有一种是白骨观,例如我们对身体很执著放不下,那就修白骨观,把身体看成白骨。当你真正观成了以后再去看别人时,个个都是白骨一具,你还有什么好执著的?不会执著了。另外一种大不净观真正观成功时,平常你觉得最好的东西,现在一看,这东西其臭无比、其脏无比的感觉就现起来了。也就是说本来我们觉得很好、很执著的东西,现在心里就转变成很厌恶,这个转变就是修。
我们现在很少人去修这个,如果你能够得到教授真正如理地去修的话,其实并不难。当然你得没有障碍,有障碍也修不起来。我这一生当中曾经遇见几个修过不净观的人,有的人是宿生带来的。有一位居士,他宿生是个修行人,但这一世走岔了,虽信佛但是没机会修行。他已经成了家,但他前生修过不净观,所以内心当中对男女的情欲不欢喜;可是未接触佛法时,宿生的这个感受并不强,后来接触了佛法以后,宿生的感受就非常强烈地现起来了。有一次他眼泪直流地告诉我,他对世间这种男女之情,感到绝端地恐怖、害怕,我就仔细观察他,原来是宿生修过这些。又譬如饮食,我们一看见食物就很贪著,假定不净观修成了,任何美食你都觉得好像大粪一样,要你吃下去,你会非常难受,乃至会呕出来。所以修行的确有它一定的次第,如果要遵照这个次第走上去的话,必须先要有正确的认识,这个很重要,否则会走偏。
【譬如说云修信修悲,是须令意生为彼彼。以是诸大译师,有译修道,有译串习。如《现观庄严论》云:“见习诸道中。”盖修习二,同一义故。】
什么是修信或修悲呢?我们想要相信别人,可是心里偏偏很难相信;或者是我们一定要去照顾别人,可是现在却只管自己而伤害别人,怎么办呢?还是要去修,修到某一个程度,你的意识就会转过来了。从印度把经典翻译过来的大师们,有很多人翻译成“修道”,也有很多人翻成“串习”,就像《现观庄严论》说“见习诸道”,所以“修”和“习”是同一个内涵,我们不要对这个误解。
【又如至尊慈氏云:“决择分见道,及于修道中,数思惟称量,观察修习道。”此说大乘圣者修道,尚有数数思惟,称量观察。思择此语,则知若说将护与修二事相违,是可笑处。】
修有两种:狭义的修是指闻、思、修的修,这个修是根据闻所得的闻慧,然后再去思惟,透过思惟决定了以后照著去修,这是狭义的修;广义的修则包括从依师到闻、思都是修。现在很多人对这个误解了,所以这里特别说明,不但是我们凡夫需要思择修,乃至于圣者也需要。从加行上去到登地,这是见道,见了道以后修道。所以弥勒菩萨说得很清楚,不但凡夫需要,就是圣者也需要思惟、称量、观察,而我们现在居然不要观察修,那是很大的错误。我们修行要“将护修习”,将护是努力地保护,该做的要做,不该做的要制止它不要做。至于做得对不对,这一定要去思惟、观察才知道。有人误解以为将护不是修,甚至认为这跟修是违背的,那是非常可笑的错误。
【如是如说修习净信,修四无量,修菩提心,修无常苦,皆是数数思择将护,说名为修,极多无边。】
下面举出事实来。需要以思惟、观察来修习的,有哪些呢?例如修净信心,修四无量心(慈悲喜舍),修发菩提心,修无常、念苦等等,这些都需要不断地思惟、观察,像这样把思择将护说为修的,非常多。
所谓修,它有几个特征,前面说修是令我们的心意转变成它的体分,也就是说转变成它的一部分,或者变成它的整体,这可以分为四大类:有一类经过修以后,我们的心就转变成所修习的这个境。譬如我们凡夫始终是贪著无厌,贪著自己,排斥别人,经过了修习以后,对自己就能够厌离,对他人就能够发慈悲心,内心转变成我们所希望修的那样。还有一种就是我们应该了解、认知的境,佛法告诉我们,世间相是无常的,一切法是无我、空性,但是我们不了解,透过修习以后,使我们能够了知。这个了知不是指听一点道理就算了解,而是当我们心对境的时候,很清楚明白这个是无我的,这不是语言文字,而是需要修行的。第三种是我们所希愿的境,比如我们要到净土,净土才是我们该去的地方。第四种是我们应该铭记不忘的,但实际上我们现在心里面都没有这个,都在无始的习气、昏散之中。这些都需要去慢慢地修习,而这种修习实际上都需要思惟、观察,看看内心相应不相应、正确不正确。所以如果认为在修行过程当中,思惟、观察是不需要的,那是绝大的错误。
【《入行论》及《集学论》云:“为自意修我造此。”是二论中所说一切道之次第,皆说为修。《集学论》云:“以如是故,身受用福,如其所应,当恒修习,舍护净长。”此说身及受用善根等三,于一一中,皆作舍护净长四事,说此一切皆名为修。故言修者,不应执其范围太小。】
这两本论都是寂天菩萨造的。之所以提出这两本论,是因为它极具价值,特别是在深见一派当中,他是最了不起的一位大祖师。在这两部论里面寂天菩萨都说:我是为了自己修行,所以造这部论。这两本论里面提到的一切道的次第,都称为修,实际上闻、思、修统统包括在里头。《集学论》是菩萨必须修行的,不但是理论,修行的教授也在其中。它说:我们的身、受用、善根,所有这些没有一个例外,都要经过四个步骤:舍、护、净、长,这些都是修。
什么叫做舍、护、净、长呢?譬如修菩萨行,六度是自利的根本,广开则有八万四千法门。第一个是布施又叫舍,因为我们无始以来非常悭贪执著,现在第一件事就是要舍。一方面努力去行布施、修舍,另一方面要防护自己,千万不要被舍的相违品(就是悭贪)障碍。所以舍跟护,一个是指遮止自己坏的那一方面,一个是指积极做该做的这一方面。以持戒来说,一个叫作持,该做的要做;一个叫止持,不该做的要防护自己不要做,真正的戒,最重要的就是这个特点。但是我们持了戒,往往又会执著,所以要了解这个是三轮体空,所以第三个“净”,就是要把“修”的这个执著净化,这才是修行佛法的正轨。“长”就是把功德无尽地增长。所有的修行都要经过舍、护、净、长的修习,没有一个例外的,这一切都叫修。不管是弥勒菩萨或寂天菩萨所造的论都告诉我们,修的范围是非常广的,怎么可以只执著这一个点呢!这是一种错误的邪执。另外一种邪执是说分别思惟是有相执,下面来破除它。
【又说一切分别是相执故,障碍成佛,弃舍一切观察之修,此为最下邪妄分别,乃是支那和尚堪布之规。破除此执,于止观时,兹当广说。】
有人说:我们要无分别,分别思惟观察都是有相的执著,是障碍成佛的。实际上这种邪执是最差、最下的一种错误。我们误以为最好、最简单的是不要去分别,如果这样,那么像畜生一样痴痴呆呆什么都不知道最好,睡大觉也最好,这根本是绝大的错误。
宗大师提出这个来,是因为在藏地当年有这种错误的概念。佛法从印度传到汉地是从汉朝开始,可是传到藏地大约晚了六、七百年,到松赞冈布时代才传过去,那个时候汉地佛法已经鼎盛了。佛法也曾经从汉地传进西藏,文中“支那”就是指中国,在文成公主和金城公主那个时代将佛法带进去。那时候汉地禅宗已经开始弘扬,而且到后来非常兴盛。禅本身不错,但是学的人学错了就产生这样的流弊。
佛门当中有这么一个典故,有一位老和尚自以为是在学禅,实际上学错了,他不知道自己只是在学定而已。平常我们一盘腿就打瞌睡,那是没有用的,他一坐真的能够进入定境,所以他觉得:我两腿一盘什么分别都消失了。就以为自己得了无分别定,甚至觉得这样就是佛,实际上都是错误的。定是共世间的,但佛法不共的并不是定而是慧,现在由于佛法不太兴盛,很多人还有这个误解。因为他误解了,把定看成慧,自以为得到无分别定、见到空性。所以他就说:“酒肉穿肠过,佛在心头坐。”他什么都吃,因为他没分别嘛!因此他死后堕落为一头牛。后来有一位高僧看到这头牛,知道是那位和尚的转世,就跟那头牛说:“你不是说酒肉穿肠过,佛在心头坐吗?怎么现在堕落成这样呢?”当然畜生堕落它自己不会知道,但是因为有这样一位高僧的加持,这头牛就觉醒了,于是就自己撞石自杀而死。这是对定的误解。禅来了以后,的确有太多这一类的错误,如果诸位稍微注意一下禅门的公案,就会发现这种问题。
佛法说先见道然后修道,要正见空性,见到了以后根据这个而修,来消除无量劫来的烦恼、习气。我们在这里很认真地讨论,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增长自己的习气,自己觉得比别人行,虽然好像感觉不到,但不知不觉就会这样,这种讨论根本是错的。还有一种,经过往返地论辩以后对理路有更正确的认识,虽然认识了,但习气还是很强。这必须要提起大精进力,把认识的理路用来观照自己,尽量策励自己,照著「舍护净长”的方法不断地观察:自己在了解道理后,对境的起心动念是照著佛所说的道理做,还是随顺著烦恼?这是在闻思阶段。
即使修行见道了,进入修道的阶段还是要这样做的。所以以前禅宗的祖师大彻大悟、正见空性时,他们总是会说:就“见”来说我已经见道了,但我的行处还是零分。举个例子,譬如我们现在要从新竹去南部,我们坐在这里看地图看得非常清楚,这个是闻思境界。然后坐上车子,开到高速公路上,晓得怎么开,路也认识,可是眼前还在新竹没有离开。祖师有很多典型的公案就告诉我们这个道理。正规的禅宗祖师是不会犯这个毛病的,但我们却有太多这种错误,这是学错了。
同样的,以念佛而言,这本来是世尊开的一个方便,末法时大家条件不具足,晓得了娑婆世界是苦,那么自己只有至诚恳切、一心一意求往生极乐世界,到了极乐世界见了佛再慢慢学。可是弄到后来嘴巴说什么都不要管了,只要念佛,可是旁的事情什么都管,就是一样东西不管--佛不念。我当初就是犯这个毛病。进一步我们现在学“教”,好像改过来了,其实仍然犯这个毛病,讲很多道理,自己觉得很行,慢心无比。照理说学了法以后,是用来反照自己去行持的,但我们还是不行。所以如果有错误的认知,不管你学什么都错,这才是真正的问题,我们要了解这个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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