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文登一家韩资企业,女工们正在绕线圈,绕一个线圈挣一分钱,这种线圈的成品主要供给三星及LG生产的液晶电视。
在文登一家小型电子厂,一名19岁的女工正在绕线圈。她来这个厂才两个月,月收入1200元。
流水线上的城市梦
他或她,属于85后、90后,他们的另一个身份标签,是新一代产业工人。
在年初的用工荒,以及近期全国发生的多起务工青年突发事件中,他们是主角。这些原本生活在城市边缘阶层的年轻人,因为这一系列事件,他们的生存状态一下子在公众面前放大。
在刚刚过去的这个端午节,温家宝总理在北京视察地铁6号线工地时,深情地说,要创造条件,让年轻的农民工融入城市生活。
这透露出一个信息,这些新生代打工者的命运,已进入高层关注的视野。
这些新生代打工者,他们的成长环境、生活方式、精神面貌,跟父辈已大大不同,只是在户籍上,他们还属于乡村。
他们的爱和怕,迷茫和梦想,究竟是什么?
如果失去了观察,一切答案不免武断。
把目光投向我省经济最为活跃的胶东半岛城市群,仅以威海为例,就有大大小小的外资企业2100多家,不光有三星、贝卡尔特、三进船业等大企业;更多的,则是涵盖了电子、服装、食品、纺织等劳动密集型产业的中小企业。
在4月底举行的威海市改善用工环境现场观摩暨经验交流会上,资料显示,威海企业职工月收入基本在 1100— 1600元,高的2000多元,而当地最低工资标准为920元。近年来,威海全市外来务工人员始终在30万人以上,进入外企的外来务工人员近20万人,且绝大多数为来自农村的85后、90后。
相对于威海 252万的总人口,这绝对不是个小数目。
每个季度,威海地区都有着数万用工缺口。在环翠区一家韩资企业,职工编号已经排到3万多,而该企业目前只有2000多名员工。这意味着,在威海的十几年里,有3万多人来这家公司打工,至少2.8万人选择了离开。那些能在厂里干一两年的,就算是老工人了。
近期,本报记者持续接触了威海地区一些外资企业的普通工人,并深入到这些工厂里,做近距离观察,力图还原这些新生代打工者的真实生活状态。
流水线
一个磁圈,两根铜线,绕上,启动机器,缠上磁圈,剪下来……每天至少完成3600-3900 个线圈,“缠一个线圈挣一分钱”。
21岁的史丽芳来自河北邯郸农村,来到文登这家300多人的电子厂只有三个月时间。
高中毕业后,史丽芳没有考上大学,但在这家电子厂,她的学历足够高了,其他工人大多是初中生。 至于工作,“很机械,根本不用动脑子”。
这家韩资企业女工很多,很多没有考上高中的本地女孩子都来这里打工,但她们大部分并不想在这里长期干下去。
史丽芳在绕圈车间干活。一个磁圈,两根铜线,绕上,启动机器,缠上磁圈,剪下来……每天至少完成3600-3900个线圈。这种线圈成品主要用于超薄液晶电视,价格昂贵,公司产品90%以上供给三星及LG。
对史丽芳而言,缠一个线圈意味着挣一分钱。上班第一天,她绕了2000多个,第二天就感到乏味了,只绕了1000多个,主任找她谈了话。
第三天她突破了3000个。史丽芳是个好强的人,不管以前上学,还是现在打工,她都不希望自己比别人落后。
11:40,下班了。不到一分钟,车间里就没了人,走得早,为的是可以不用排队打饭,省下来的时间,就能多绕几个线圈。
中午饭很简单,一份菜,一个汤,一份米饭。前后不超过10分钟,史丽芳和几个女工就吃完了,得抓紧时间回去干活。中午有两小时午休,但她们根本不愿休息。
史丽芳底薪一天35元,厂里包吃包住,她每月额外开支就是买书、买衣服,吃零食,“每个月能攒下1000元吧,如果不加班就剩不下这些了。”
“同样的工作,现在比2007年能多个四五百元吧。”几个工龄较长的女工说,这几年厂里一直跟着威海市的最低工资标准调整,2007年最低工资610元,现在920元,“想挣多点只能靠加班,干得多就拿得多。”
如果按月收入1600元算,这意味着除920元基本工资后,车间工人月收入的42%来自加班费。如果月收入2000元,每天必然要加班2小时以上。
“公司一般不会督促加班,全是工人自愿。车间24小时开门,每人一台机器,随时可以进去干活。有的早上4点多就去车间,一般人也不会晚于6点起床,干得最多的一天可以挣到90多块。”史丽芳说。
史丽芳第一个月工资拿了1200元,第二月拿了1600元。两天前,她刚给家里寄了1600元钱,寄钱时她很兴奋,这是她第一次给家里钱。
而攒钱,则是16岁的朴玉花“最有成就感的事了”。她每月挣1500元,能攒下1000块钱。
两个月前,朴玉花初中毕业。因为厌学,父母打骂都不管用,她从黑龙江老家跑到了威海。朋友说,这里环境好挣钱也多。现在,她在环翠区某大型韩资电子厂打工。
由于是新员工,朴玉花不是每个周末都有加班机会。“周末加班双倍工资,平时加班没有这待遇。”她很羡慕那些老员工,每周末都能加班,一个月能拿到2000多元钱。她说,这才是她的理想工资。
朴玉花早上6:00就起床了,7:30进车间,站一上午只休息10分钟。挨到12:00下班,连吃饭带休息40分钟,12:40再进车间。下午有20分钟休息时间,一直干到19:30。
朴玉花的工作,是检查流水线上的上千种接线端子是否合格。她要一直低头盯着手头上那些比芝麻粒还小的端子,只盯半小时眼前就一片模糊。
“转转脖子,颈椎便发出咔吧、咔吧的响声”。虽然有手套,但她不戴,以致涂了粉色指甲油的手指都红肿蜕皮了,“戴手套工作慢,一站在操作台前就怕压活,满脑子就是赶紧干,今天我还干超了,检查了35000个焊接点。”
长时间站着干活,朴玉花的脚背肿得像发面馒头一样,鞋子边缘深深嵌进肉里。回到宿舍,她就把腿伸直竖起来贴在墙上,“这样能消肿”。
但即便这样,她也不愿再回学校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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