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9月,我决定去丽江旅行,是因为我当时无意间看到了一本名字叫做《丽江的温柔时光》的书。
旅行中,追随在旧时光的背后,人们过著不同的撩人片刻,遇见很多陌生人,在全然不同的场景里,难过的往事和那些旧的对白好似被吞没。
简说,丽江的天空很蓝,是很清澈很安静的那种蓝,有著透明般的清透和干净。
丽江确实很美,当地民风也很淳朴,到处都是和善的笑脸。在丽江古城,自然风光和现代商业已经巧妙地结合在了一起,人们可以一边吃著正宗的西餐而一转头又能看见摇晃在清澈溪水里的鱼。我几乎每天晚上都在古城里散步,用手里的相机不停地四处拍著,与我同行的女伴是我大学时同宿舍的学妹小琴,她是那种很开朗没有任何心机的人,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那天,我和小琴走进一间酒吧,我俩喝著红茶随意翻著酒吧里免费提供给客人阅读的旅行杂志。我偶然一抬头,看见一个男人正蹲在酒吧路旁的溪水边,对著一大群橘红色的鱼慢慢地扔著捏碎的馒头。挺巧的是,他也忽然抬起头扶了一下黑色边框的眼镜对我很和善地笑了笑,他有著一张过于普通的三十几岁的男人面孔,但他身上散发著的某种阴郁气质,却让我觉得似曾相识。
他就是林。
这时,酒吧里另一张桌子上的那个穿著鲜艳的纳西族衣饰的年轻男人向我和小琴走过来,很礼貌地问可不可以请我俩喝杯咖啡,这种直白的搭讪方式在都市的酒吧里也是常见的,条件反射似的,我很反感地低下了头,而这时林笑著走过来拍著男人的肩与他打起了招呼,在无形中也化解了双方的尴尬。
后来,林才坦诚告诉我们,他和那个男人是认识的,知道那个男人是浙江人,几年前跑到丽江,最初只是经营一些小生意,现在有了些资本,就雇了几个当地人经营一家少数民族服装店,而那个男人成天都在丽江古城里逛,会找单身漂亮的女孩子搭讪。
停顿了一下,林又说,丽江是一个盛产艳遇的地方,很多人都抱著游戏的心态与刚认识的女孩子交往,大都为了一夜激情的发泄,所以如果像我和小琴只是两个女孩子旅行,最好不要很随便地接受陌生男人的邀请。
难得遇到这么友善的朋友,小琴兴奋地要请林喝茶,而林却大笑著说,这里本来就是他开的酒吧,林的声音很有磁性,是好听的男中音。3人各自自我介绍后,我们知道了,他是傣族人,他叫林。
林的酒吧有两层,一层的大书架上整齐地摆放著几千张音乐碟片和许多本旅行杂志,剩余的空间大约有五六张木桌,二层能够俯瞰整个古城的景色,靠墙的沙发前放著电视、DVD和几台可以上网的计算机,墙角边的柜子里放了很多欧洲电影的光盘,这间酒吧的厨师虽是当地人,但却会做很地道的西餐。
一时间,觉得林是值得羡慕的,在美丽的古城拥有一个可以比作世外桃源的酒吧,这种生活正是许多都市年轻人所向往的吧。
我们聊得很投机,晚上的时候,我和小琴被林邀请上了二楼,他竟然亲自下厨,为我们做了几样味道清淡的傣家菜,听酒吧的厨师说,丽江没有正宗的傣族菜料,很多调料还是林托机场的朋友专程从老家空运来的。
那真是一幅美丽的画面,月亮出来的时候,我们与酒吧里的几个客人还有林一起围坐在一大块杏黄色的地毯上,每个人都安静地拿著一杯热水,看着窗外迷人的丽江夜景,听著若隐若无的民歌。这时,小琴好奇地问起林酒吧墙壁上挂著的那件好似笛子的乐器,林笑著介绍说,这是一种傣族的民族乐器巴乌,而他的这支巴乌却藏著一个故事。
这便是林的爱情故事。
单身的林活了三十多岁也只爱过一个女人,她原是寨子里最美最善良的一个姑娘,是林整个青年时期的梦想。好似是傣家特有的游戏,傣家男孩子成年后,经常都会在裤子口袋里准备一把红豆,用突然向女孩子身上抛洒红豆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爱意,而她也总是寨子里男孩子们“围攻”的对象。当时的林只是个毫不起眼的瘦小男孩,他的手里没有红豆,却在心里对自己发誓说,总有一天,他会娶她。多年后,在他们第一次约会时,女孩儿忽然晕倒在大街上,当林把她背到医院迎来的却是她确诊得了肌无力的消息,也就是《过把瘾》里王志文得的那种病。后来林辞掉了继续在深圳发展的高薪工作,用所有的积蓄带著心爱的女孩儿去旅行,每天都为她拍下许多照片,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镜头中的女孩儿从一百多斤最后竟然瘦得只剩不到七十斤,直到大小便失禁,两年后她死在了他的怀里……
这真的太像一个美丽的童话,回忆中的林努力地压抑着眼泪,他看着窗外声音沙哑地继续说,每当想起她,他都会吹巴乌,虽然在老家的寨子里他远不如其它男孩子吹得好听,但他相信他的巴乌曲可以传出很远很远,可以一直飞到她的心里……
那夜大家围坐在一起,听林一首又一首地吹著巴乌曲。
林的巴乌曲带著缠绵哀怨的味道,清晰、美好、无法回避,徐徐而来,令人心疼。这时简发现,身边的小琴哭出了声。
城市里生活的人每天都被无穷的压力困扰,彼此之间有太多的秘密,而丽江却似乎是个具有魔力的地方,不过一个下午的时间,几个刚认识的朋友彼此已经很亲近,大家也都很率性地说起了各自的生平经历、价值观、还说了对上司的不满和现在的收入情况。
看着周围人对我的薪水露出羡慕的神情时,我却忽然哭了,哽咽地说起小时候自虐的事,说起我读小学时,我爸妈都不愿意帮我交学费,他们用冷战的方式表达出应该由对方负担这笔费用的想法,而当时的我哭著求他们的情景……
我的心剧烈地疼著,忽然感觉林轻轻地拍著我的肩,我转过头感激地看着林,看着他沉默著站起身拿起暖瓶为我的杯子里重新倒满热水……
第二天一早,我收到林的短信说,他停掉了酒吧当天的生意,要带我们看一下丽江周边的其它古城。
我们一行人坐在雇来的牛车上,看着周围美丽的风景,在一家又一家特色的酒吧前停住脚步,我们听著林讲起傣族的他穿裙子的羞涩童年,独自走过西藏无人区时感受到的生命的渺小、研究生毕业后赤手闯深圳时的意气风发。大家嬉笑打闹著,感觉时间仿佛已经静止。
这里酒吧的老板和林都是熟识的,也都很客气地走过来和林打招呼,我感觉一些久居这里的男人眼光很诡异地往我和小琴的身上看,林无奈地解释说,因为大家都知道他最反感不负责任的艳遇,也从没有带女孩子来玩过,所以他的朋友们对我和小琴有些好奇。果然我们在聊天过程中,看到一个容貌艳丽的女孩子走来跟林搭讪,而林却冷冷地走开了。
一天里,林的电话不断响起。而回程中,林很耐心地和一个女孩子的交谈引起了我的注意,不自觉地放慢了步子试著听一些只言词组,这时林忽然轻轻地拽了一下我的袖口将电话递到我的手里,我惊讶地接过电话,听见一个女孩子的声音:阿姨,我叔叔让我告诉你,他觉得你是个很好的女孩子,他让我帮他问你,是不是也在喜欢他?
这真是一个太浪漫的表达,我生平第一次感觉到了温暖,看着林明亮的笑容,我对女孩子说,是的,我也喜欢你这个叔叔。那么长时间以来,我总是希望这个世上有一个人能真正和我有关系,他会因为我的远离而感到真正的忧伤,我已经隐隐地感觉到自己的生活会因林的出现而有所改变。
后来,林告诉我说,打来电话的女孩子是他收养的一个孤儿,现在正在读高中,另外收养的3个男孩子都在读初中。
走回到林的酒吧时,太阳已经落山,看得出,林的酒吧生意并不是很景气,他似乎也对这个生意不太热心,特别是面对外国客人关于菜单的种种询问,他更加心不在焉。
那天晚上丽江下雨了,林和他的一个朋友各自撑著雨伞送我和小琴回客栈,也许我们是故意和他们走散,在大石桥下,林忽然停住脚步,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说:“我一直等的那个人就是你,我希望你可以永远地留下来,做我的妻子……”
简说,她想要的不过是一份简单的、干净的、朴素的情感。
而那夜的月亮圆在空中,她握著他手指间传来的温暖线索,似一簇小小的火焰,让人暖,露出欢喜的笑。便留恋著,站在大街上轻轻地呼吸著空气中那丝丝缕缕的甜……
我哭了,眼前这个真诚的男人,笑得那么灿烂,在巨大的幸福面前,我欢喜得像个终于得到了糖果的孩子。
夜已经很深了,林拉著我的手对我说,他知道明天我就要坐飞机离开丽江,他很想在今晚再吹一首巴乌曲,这次只为我一个人。
我们手拉着手,两个人都开心地笑著,刚跨进了林住的院子,我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那是早已回到客栈的小琴打来的,在电话里很着急地问我在哪里。我看见身边的林神情很尴尬,然后不发一言地将我送回了客栈。
坐上离开丽江的飞机,扭转头看着窗外的林忍不住地痛哭失声,我知道我在怀念临别时林印在我额头上的那个温情的吻,而我早已爱上了林,爱上了丽江。
我回到天津后,林常常给我发短信。每天早晨,我的手机里会收到他写的诗和忽然想起要跟我说的傻傻的话。电子邮件、手机短信、电话、网络聊天工具,林用著所有能和我联系上的方式对我说著———他的想念,他的爱。
一个月后,我已准备辞掉天津的工作,如同林一次次希望的那样,将家搬到丽江去。
这时,我突然接到林的电话,林很着急叫我先不要辞职,他告诉我他的酒吧出了一些麻烦,几天前他的厨师和当地的官员发生了冲突,现在他需要很多资金和当地政府疏通关系,而现在的他正在考虑把酒吧盘掉。林低声地说,他很对不起我,而后是大段的沉默。
我整整一个上午都在替林着急,却没有想到,就在那天下午,小琴偶然点开的一个帖子却将我彻底打入了地狱。
那是一个刚从丽江旅行归来的重庆女孩儿写的文字,里面详细地写了酒吧在丽江的具体位置、林的名字以及当时发生的种种情形,除了被强暴以外的许多细节也曾同样那么真实地发生在我身上,发帖子的女孩儿的情绪很激动,充满疑惑地希望所有在线的人帮她出主意,我的直觉告诉我,网络上的女孩子和我在丽江遇到了同样的一个人,那个人就是林。
我和这个女孩儿用QQ取得了联系,并将我的手机号码留在了网上,而后发疯般地等待著电话铃声响起,我多么希望一切都只是个误会,我们遇到的只是两个同名同姓的人。
果然很快,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我感觉我浑身都在颤抖。
诺言与谎言、欲望与欺骗,大段雷同的表白,无数拙劣细节的重迭,旅途中的爱情都是幻觉吧,而事实就像黑暗一样盲目而且真实。
简说,现在的林还会去重复同样的技巧,为捕捉到高质量的猎物而兴奋,他决不会反省自己的德行,因为他本就是个没有灵魂的魔鬼。
后来,我知道那个重庆女孩儿叫小小,是北京美院毕业的高才生,我在网上还找到了她的多幅油画作品,还看到了她本人的照片,不可否认的是,她实在太漂亮,漂亮到让我觉得心疼。
小小的爷爷是美术界的泰斗,也许是显赫的家世,小小在一年中的大部分时间都用来旅行。她曾经独自背著背包走过了大半个中国,去的都是荒僻无人的地方。小小告诉我,曾经有很多人问过她,一个女孩子单身在藏区,不觉得会有危险吗?而她总是说这个世界没有你们想的那么恐怖。然而在我离开丽江后的一个月,小小也来到了丽江,并在这块让她称做心会跟著柔软的地方,碰到了一个叫做林的魔鬼。
那天,我和小小通了将近4个小时的长途电话,在小小的讲述中,我的心几乎停止了跳动,但潜意识里还在拼命地否认著她的话,然而在看过小小帮林画的素描后,我彻底崩溃了。
小小也被林警告过不要随便理睬陌生男人的搭讪,也同样为了这份单纯的善意而感动……
小小也吃过林亲自做的家乡菜,菜料也号称是当天早晨特地从家乡“空运”过来的……
小小也听过林深情地讲起爱情故事,他是那么怀念死在他怀里的初恋女朋友,只是这回的病症由肌无力变成了白血病……
小小也听到林收养的孤儿在电话里说:“我叔叔让我告诉你,他很喜欢你……”
林发给我俩同样的短信,甚至将小小写给他的邮件稍做改动后又发给了我……
林从来不和外国游客聊天,是因为号称研究生毕业的他根本不会说一句英文……
林也和小小义正严词地提起他最反感在丽江找艳遇的人,同样在听到高额薪水和显赫家世后,对小小说,留下来吧,我一直等的那个人就是你,我希望你可以永远地留下来,做我的妻子……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林早就有了妻子,我的朋友后来在林的酒吧里看到了那个被厨师称做老板娘的可怜傣族女人。
这太像一个不可思议的闹剧了,而在此之前,我正准备把一万五千块钱汇给林,来帮他救急。小小听完我的话后,沉默了许久,既而哭著低声告诉我,她也接到了林说关于酒吧遇到困难的电话,而她也正准备为林汇款。
我不知道,如果换作别人处理这样的突发事件会不会更加从容,而我几乎在第一时间拨通了林的电话,可笑的是前一刻还话语温情的他明显被我的质问吓坏了,慌张地否认后又急迫地关掉了手机,与所有恶俗电视剧一样,他表现得像所有被揭穿的骗子一样不知所措,“如果你做了这么恶毒的事,你的余生怎能夜夜睡得安稳!”我记得这是我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在简的帮助下,小小在长途电话那端回忆起了曾经自己生命中最可怕的那个夜晚,大段压抑的沉默后,响起这个女孩子痛苦又无助的哭声,那么的困顿和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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