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曼谷，泰国政局谁主沉浮？

前天晚上，在一些反对“红衫军”的曼谷市民集会并与“红衫军”对峙的时候，集会地点及附近的3个地点接连发生5起炸弹爆炸。泰国公共卫生部长朱林·拉沙那威西昨天说，连环爆炸已造成5人死亡、100人受伤。“红衫军”从上月中旬就开始成规模搅动泰国政局，事情越闹越大。关注邻邦是媒体人的职业习惯，何况云信自“发现东盟”以来，致力于把东盟国家、南亚国家拉近，让云南人更了解这些国家的动与静。

本期新闻脱口秀邀请本报东盟新闻资深编辑周明全先生，和我们一起看泰国。当然，不止是看。——主持人：耳门

耳门（主持人）：

前天晚上，周明全做完泰国连环爆炸的新闻后已经午夜。我们一起边吃烧烤边聊天，觉得有必要做一期“不同以往”的新闻脱口秀。我的意思是，对国际新闻做些解读和分析，是我们以往不曾做过的，但东盟这一块，我们应该做这方面的尝试，他们离我们太近了，而且云南还有“桥头堡”一说。单就泰国来说，和云南的旅游和经贸往来相当频繁，对泰国局势的分析其实就是对他们社会状况的分析，做这些事是媒体的本分，也有价值。

周明全（本报东盟新闻资深编辑）：

从上个月“红衫军”的阵势来看，泰国发生流血事件，是早晚的事。3月12日“红衫军”涌入曼谷，这一个多月，他们上演了一出又一出惊心动魄的“好莱坞式”大戏。如果把时间往前推，你会发现这样的大戏，以前就经常上演。

往深一点说，泰国戏真正的主角并不是“红衫军”， “红衫军”只是群众演员罢了。角儿是流亡在外，早已成了黑山公民的前总理他信。戏的另一个角儿是现任总理阿披实，也许可以这样说，这场大戏是两个男人不同政治追求的对决。只是不知道这次，大戏的结局是悲是喜。因为至少从目前的局势看，还无法看到这场由“红衫军”助阵的大戏有落幕的意思。

耳门：

4月泰国发生不少激烈的事。10日，有过一场泰国20年来最严重的军民流血冲突，21人死亡，近千人受伤，反对派抬棺抗议；20日，泰国军方警告，如果“红衫军”与士兵发生冲突，军队可能使用实弹回击。21日，南部北大年府一个警察局被炸。

中国国际问题研究所的时永明先生分析过泰国政局，他说，问题真正的核心在于传统的政治结构与他信所推动的社会转型发生了矛盾。泰国是东亚第一个引进西方民主制度的国家。但其由君主制向君主立宪制的转变是由少数社会精英推动，通过军事政变实现的。因此，没有平民革命的彻底性，也缺少君主主动改革的系统性。

泰国的宪政民主过程已经快80年了。其间，军事政变频发。我觉得军事的影响性已经扩散到民间了，不论“红衫军”还是“黄衫军”，“军”的意思不仅仅是个简称，目前这种大规模的动作，也很接近“军事行动”。

周明全：

只从近四年来的情况分析，泰国的政局动荡就很难说“有望平息”。亲他信的总理上台，“黄衫军”就去搭台造景，不把他信标签抹掉，誓不罢休，结果，沙马、颂猜相继执政，都相当“短命”。这一次，虽然“黄”变成了“红”，但“红”、“黄”的决心却如此一致——“红衫军”还扬言要打持久战，拿出一副不把阿披实搞下去就不收兵的决心。

泰国老百姓烦了，甚至怒了，又弄出了“彩衫军”，前天，以普通市民为主体的“彩衫军”宣布，他们要集会，要动员10万人参加。除周末外，他们还要每天中午十二点到下午一点半在是隆路集会，直至“红衫军”结束抗议活动。

五颜六色，却丝毫没有收场的意思。有位学者说，“泰国街头政治有如泰式按摩，动作猛烈，大伤筋骨，甚至让人痛得死去活来，但却具有停不下来的吸引力。”

耳门：

有“军”的意思，又有“持久战”的意思，深层次挖掘的话，时永明先生所说的——问题真正的核心在于传统政治结构与他信所推动的社会转型发生了矛盾——怕是需要更细化。

周明全：

时永明先生说的有道理。我更觉得，真正的病根是泰国社会中上层与社会底层，尤其是农民的利益尖锐对立的结果，是代表中产阶级和富人等“城里人”利益的泰国人民民主联盟与代表“乡下人”利益的人民力量党（他信集团）的新一轮较量。如果泰国贫富两极分化现象不消除，泰国社会的这种矛盾就不会有实质性改善，泰国政局就不会实现长久的稳定。拨开云雾才能见到灿烂阳光，但“利益”这层云雾把泰国笼罩了，示威和呐喊，很难驱散。

要稳定，并不在于一个阶层压倒另一个阶层的“革命”，而要通过各方协调达成共识，维护和增进所有人的权益。社会的深层问题，尤其是各地经济、文化的差异造成的分歧，需要矛盾各方坦诚相见，掏心窝子去化解。现在是，泰国用“街头政治”这种民主形式替代了民主实质，“街头政治”被分裂的利益集团利用，这才是泰国政治发展中值得警惕的。用时永明先生的话来说就是——“街头政治”最大危害是造成社会对立和失去理性，唯一的选择是先让政治回归票选民主的轨道，尔后再逐步完善民主法制。

耳门：

我倒是觉得，一本正经地给泰国目前的“病根”开方子，意义不大，或可以说，好多学者经常给泰国开方子，作用也不大。泰国有泰国的道眼。比方他们的国王，他们的军队。

周明全：

我想，聊聊泰国政治走向的“强大力量”，更有价值。从1932年政局变化开始，泰国就有一股“强大力量”，这才是泰国的“定心丸”。

70多年来，无论局势如何恶化，普密蓬国王就像泰国民间传说中的“象背王”一样，每每在危机关头庇护他的子民。现在泰王83岁了，会不会出来再做一次裁判？

其实“红衫军”和阿披实都清楚，即便争斗得你死我活，只要真正军队一介入，所有的“闹剧”瞬时便会偃旗息鼓；泰王一露面，再激愤的民情也会被抚平。这已经像是泰国民主史中的政治定律了。

普密蓬在位60多年，泰国发生过20多次政变、更换了17部宪法、总理换了23人，但普密蓬的地位一直稳如泰山。国王一言九鼎，拥有绝对权威。一来是泰国子民对国王尊重，二来军队效忠于王室而非政府。泰国枢密院主席炳·廷素拉暖曾表示，“军队是马，政府是骑手，真正的主人是国王”。

我们也可以这样理解，军队这匹马，是主人国王的，主人高兴你骑，你才能骑得稳。政府只是骑手，但再好的骑手，也没有自己的马。这也许是多届民选政府被推翻的一个因素之一。

子民们在利益受损时，也只能依靠国王出头。这次，不仅“红衫军”请求国王出面，副总理素贴也要求国王出来说话，两位前副总理也准备觐见国王，都希望国王出面。

他信放弃总理职位，是因为他与国王普密蓬的一席谈话，在随后的新闻发布会上，他信差点儿哭了：“我是为泰王放弃总理的”。2008年，“黄衫军”占领总理府半年，总理被迫搬到火车站办公（后也被攻破），亲他信的沙马、颂猜两位总理接连下台，泰王全都保持了沉默，直至2008年年底国会选举阿披实为总理，泰王才出面呼吁新政府保障国家运作畅顺。

国王不会高调介入政治斗争，但王室成员的一些举动，对泰国人来说，无疑是最明显的风向标。

但现在泰王高龄，健康状况不稳。这时如果王后出面，泰国军队高层对诗丽吉王后也会十分忠诚，曾参与推翻他信政权的陆军司令阿努蓬及陆军副司令帕拉育，都在诗丽吉王后的皇家卫队服役过。按这个线条分析，也许意味着不管“红衫军”怎么折腾，阿披实会一直笑到最后。

还有，国籍代表对国家的最高忠诚。他信既然已入籍黑山，那么是否可以理解为他对国家不忠诚？如果是这样，这场两个男人的战争，几乎是可以料到结果的。

耳门：

面对现在的动荡、混乱，军队出不出手、什么时候出手和怎么出手，是个值得关注的事。阿努蓬现在算是泰国军队的一号人物，他被认为是“既可以发动政变，也可以制止政变”的军中老大。现在是，阿披实把皮球踢给了陆军总司令阿努蓬。

周明全：

阿努蓬经历了2006年推翻他信的政变，但政变后，不少国家不支持政变者，指责“通过枪杆子夺权的人”，并要求泰国“尽快恢复民主秩序”。阿努蓬非常清楚自己在老百姓心中的地位，军方在一般情况下是不愿介入政治的，更何况这次，他即将在9月30日“光荣退休”。他已经说过，“政治问题必须通过政治手段来解决，议会解散是一种方式，不过，在解散之前必须先设立好明确框架。”阿努蓬的表态被外界解读为向政府施压。

帕拉育目前在军队的号召力仅次于阿努蓬。更重要的是，由于阿努蓬即将退休，帕拉育很可能就是下任陆军总司令。我看到斯坦福大学访问学者提蒂南教授的推测，他说“2009年‘红衫军’游行的事件，表面上看，阿努蓬是负责安全的总指挥，实际上真正的指挥者还是帕拉育。”曼谷朱拉隆功大学的教授Surachart Bumrungsu也分析：“目前一系列对示威者的暴力行为，很有可能是上将帕拉育授权的。”如果是这样，那么，泰国的局势还可能出现新的变化。

耳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