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谷街头喋血：红衫军策略反思

早在3月初红衫军发动街头示威行动之前、2月底泰国法院宣布剥夺他信一半私人财产之后，泰柬边境军演的隆隆炮声过后，笔者在专栏评论中就曾预言泰国政局濒临动乱边缘，最后势必再度陷入需要大国介入斡旋的境地。而两个月来泰国政治的发展日益失控，再次逼使各方质疑泰国政治体当中种种不稳定的结构性因素，尤其是缺乏充分代表性的议会与欠缺足够合法性的政府，以及建立在军阀、官僚和大商人集团基础上的君主制。分裂对峙的街头冲突和喋血不过又一次暴露了泰国近乎中世纪的僵化政治体制解决政治冲突的低能，正将泰国卷入一场可能旷日持久的政治动乱中。

关于街头运动所反映的泰国社会新多数的政治力量，以及由此暴露泰国威权体制下半民主政治的种种弊端，笔者已经多次评论，此不赘述。在历时两个月的持续示威过程中，红衫军的策略却有颇多值得检讨之处。如一一检视，当有助于所有关心泰国政治的人更好地理解街头抗争的战略战术和进程控制。

首先，以素来强悍的泰北农民为主体的红衫军，采取在曼谷街头商业区长期驻扎的示威策略，对于不断发动包围总理府、电视台、兵营等示威行动、有限瘫痪阿披实政府职能、控制示威烈度是一个非常有效的手段，相当于将运动基地设在行动前沿，并有利于组织示威、管理生活，最大限度地避免示威对普通市民生活的影响。几乎每处红衫军营地，都有栅栏、障碍包围，由富有经验的退役老兵担任警卫，还有专门的厨房、厕所、饮水甚至卫生纸供应，保障了红衫军的长期盘踞和理性行动。

其次，以“红司令”卡地亚为代表的红衫军鹰派富有行动经验，通过眼花缭乱的各次行动已经将示威转变为一场街头游击战，对阿披实政府造成了极大的压力，曼谷警方和泰国军方的镇压行动收效甚低而士气日益低落，事实上瓦解了阿披实政府颁布的戒严令，掌握了政治对峙中的主动权。卡地亚是前泰军少将，曾作为特种部队指挥官参与了越南战争中泰军特种部队在越南、老挝的军事行动，也参与剿灭泰北的泰共武装，军事经验丰富，曾经著书揭秘他的军事生涯，展现了泰国政治中最为肮脏残酷的一面。他退役倒戈加入红衫军之后，极富个人魅力和斗争策略，被称作“红司令”，且在参与镇压的泰军普通士兵中仍然享有极高声望，而被阿披实政府视为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14日，当卡地亚在红衫军营地演讲时，躲在Dusit饭店的警方狙击手击中了卡地亚的头颅，揭开了血腥周末的序幕，也提前引爆了泰国的动乱。

但是，此次红衫军示威行动历时过长、红衫军领导未能有效控制进程，不能不说是一个败笔。在4月10日付出第一次血的代价后，红衫军成员克服疲劳坚持到上周，经由差瓦利将军等的斡旋，一直拒绝下台的阿披实原已宣布将在11月举行新的大选，对红衫军来说意味着一个重大的阶段性胜利。可惜的是，此时红衫军领导层却陷入分裂，未能及时组织撤退和有效控制红衫军内部激进派采取的武力挑衅，直接导致局势失控。尽管有目击者证实，向军队发射榴弹的行为很可能是警察所为，其动机难以断定，但是一些红衫军成员15日晚使用激光笔照射士兵而引发士兵敌意性还击，造成无谓牺牲，实在轻率、痛心。而此时，红衫军领袖、持温和谈判立场的乃威腊已多日未露面并转交辞呈，加上其他鸽派领导人被政府收买的传闻，更让人怀疑，持续过久的红衫军示威本身在加速领导层两派的分化。当红衫军领袖们或辞职或被暗杀或被收买而趋于涣散之后，阿披实政府及其背后的残酷威权面目就开始显露，红衫军民众的危险日益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