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房、新床、“新人”。
他们的新婚,不是应有的幸福与甜蜜,而是那么凄然和哀伤。
上月中旬,她遭遇抢劫,他迅速去追,与歹徒搏斗中不幸被害。
“亲爱的,咱们回家成亲吧。”作为他的未婚妻,她冲破世俗压力,抱着他的骨灰盒,从广东回到他们南川的新房……
鞭炮声,锣鼓声,恸哭声,在山谷久久回荡。阿欣站在窗口,目送送葬的队伍慢慢走出村口。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她没有哭出声,两行热泪顺着脸庞直往下淌——送葬队伍抬着的棺材里,是她25岁未婚夫的骨灰盒。
这一幕,昨日早晨发生在南川区南城街道石林居委会1组。
永别
她用拳头发疯一样捶打房门,“开门,我要出去,我要送洪波。”
“洪波,洪波……”看着送葬队伍越走越远,阿欣无意识地念着未婚夫的名字。这些天来,阿欣一直被泪水浸泡着。
阿欣20岁,湖北省咸宁人。她与未婚夫余洪波,之前都在广东省东莞打工。
昨日,是未婚夫出殡的日子。阿欣本来是要去送葬的,但出殡前,人们特地将阿欣和余洪波母亲锁在屋里。因为,按当地风俗,未过门的媳妇还要嫁人,不能送葬;母亲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也不能送葬。
“妈……妈……”当送葬队伍消失在村口时,阿欣突然跑到门口,用拳头发疯一样捶打房门,“开门,我要出去,我要送洪波……”可是,门外没有人回应。同被锁在屋里的未婚夫母亲何位碧,呆呆地站在一旁陪着抽泣。阿欣捶打房门累了,转过身,一头扎进何位碧怀里,两人抱头哭成一团。
这一瞬间,阿欣明白,自己真的与未婚夫永别了。
遇劫
“不追了,我的钱和手机都在,东西没被抢走……”
这些时日,阿欣脑子里全是未婚夫遇害的情景——
3月15日,广东东莞市长安镇厦岗村福海路。凌晨1时许,在KTV当服务员的阿欣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
出了KTV大门,向前走100米,拐一个90度的弯,再走30米,就是自己的租房处。阿欣见每天准时来接自己的未婚夫还没来,便一个人在昏黄的路灯下朝租房处走去。阿欣有些发热,把外套脱下拿在手上。
一阵夜风吹来,阿欣打了一个冷颤。她回头一看,五六米远的身后,跟着一个男子。看到男子边走边打电话,阿欣没在意。当她刚要转过街头90度弯的时候,跟在后面的男子突然从后面伸出双手,一手捂着她的嘴,一手卡住她的脖子。
同时,前面黑暗处也蹿出一个男子,两人把她往黑暗的地方拖。
“救……命……”阿欣还没喊出声,就被两名男子放倒在地,其中一男子打了她一耳光,威胁道:“再吼,老子捅死你!”
阿欣不停挣扎,两名男子对她拳打脚踢。危急时刻,一辆出租车驶过来,两男子见状,抢过她手上的外套撒腿就跑。惊魂未定的阿欣趁机爬起来,快速往出租房方向跑去。
阿欣跑到居住的楼栋,刚好碰到下电梯来接自己的未婚夫余洪波,以及来自湖南省的刘岳超、贵州省的罗正林三人。“我遭抢了!”看到阿欣头发凌乱,满身是泥,余洪波问:“人呢?”
阿欣指了一下歹徒逃走的方向。“走,去追!”余洪波丢下一句话,带着刘岳超、罗正林就追了出去。见三人追了出去,阿欣在后面边追边喊:“别追了,我的钱和手机都在,东西没被抢走……”
遇害
“对不起,我没能很好地保护你。”
大约5分钟后,阿欣见先前的两个歹徒从黑暗的巷道里飞奔出来,紧接着,罗正林也追了出来。
“洪波出事了,快报警!”罗正林追出来,两个歹徒钻进另一个巷道,不见了。阿欣打了110报警电话,跟着罗正林回到巷子里面,见未婚夫躺在地上,满身是血,肠子都露出来了。她吓呆了,蹲下抱住未婚夫。他呼吸急促地对她说:“救护车!”她一手抱着他,一手拨打了120。
这时,未婚夫用微弱的声音对她说:“对不起,我没能很好地保护你。”说完,再也没有说话。
救护车赶来时,失血过多的未婚夫已昏迷。抬上救护车,医生说不能让他睡过去,阿欣和及时赶来的姐妹婷婷,在车上不停喊他的名字。从出事地点到医院,阿欣一直紧紧抓着未婚夫的手。救护车到医院停下时,他的脚蹬了几下,就不动了……
“他对阿欣很好,曾在多个场合说过,为了阿欣,他连命都舍得,没想到他真走了这条路。”昨日,罗正林在电话中提及此事,几度声音哽咽。
罗正林说,当晚,余洪波得知阿欣遭遇抢劫,与他和刘岳超追到一家电子厂后门时,看到两个歹徒还坐在路边的石凳上。余洪波上前问对方是不是抢了自己的未婚妻,两个歹徒见来了3个人,又准备逃跑。余洪波上前拦住其中一个歹徒,随后赶到的刘岳超拦住另一个歹徒。于是,几人扭打在一起。穿着拖鞋的罗正林追上来,正准备上前帮助余洪波,发现他已倒在地上,刘岳超也受了伤,歹徒趁机逃离。
事后,当地警方根据路口的监控录像,很快将广西柳州市和广西来宾市的歹徒罗某、黄某抓获。
回家
她流着眼泪,自己吃一口菜,就给“他”夹一箸菜……
噩耗传回南川,未婚夫母亲何位碧和继父罗小平立即赶往东莞。伤心的阿欣,既要张罗未婚夫后事,还要照顾他的父母。
未婚夫的遗体在当地殡仪馆火化。取骨灰盒时,工作人员提醒,按当地风俗,白发人送黑发人,忌讳父母亲去取骨灰盒,工作人员欲让阿欣去取。但未婚夫母亲何位碧拦住她不准她取,因按南川当地风俗,阿欣是未过门的媳妇,今后还要嫁人,不准她去取。阿欣执意上前,余洪波继父罗小平抢上前,把骨灰盒抱起就走。几人的推让,让殡仪馆工作人员感动得流泪。
取回骨灰盒,阿欣要亲自送回南川。她的举止,遭到一些亲友和姐妹的强烈反对。
“我和他这么多年的感情,不能因为他走了就情断义绝。”阿欣毅然抱着未婚夫的骨灰盒,流着泪说:“亲爱的,咱们回家成亲!”
“我只是想陪他走完最后一程,让他的在天之灵不孤单。”阿欣说,他是为自己走的,自己能在他出事后不管吗?
余洪波母亲何位碧说,从东莞回来的路上,阿欣一直抱着儿子的骨灰盒,连吃饭都带在一起,“她太放不下儿子了。”
“那姑娘太重情义了。”年过七旬的邻居梁隆英说,4日,阿欣把洪波的骨灰送回南川老家后,每顿吃饭时,她都要为洪波盛一碗饭,添一双筷子。她流着眼泪,自己吃一口菜,就给洪波夹一箸菜……旁人看了,无不流泪。
戒指
“没想到,戒指还没赎回来,婚礼也没举行,他就走了……”
阿欣与余洪波相识相爱快3年了。
当年,余洪波在浙江台州打工。他22岁生日时,偶然与前来玩耍的表弟女友的好姐妹阿欣相识。很快,两人相爱并确立了恋爱关系。不久,阿欣还把余洪波带去见了父母。“开始,爸爸妈妈反对我和他交往。但见面后,爸妈觉得洪波人才可以,嘴巴又甜,就同意了。”
第二年,余洪波23岁生日时,阿欣来到南川,在余家呆了半个月。回南川之前,两人用打工攒下的钱,买了一对价值5000元的订婚戒指。余洪波给阿欣戴上戒指时发誓: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实心实意疼爱阿欣,保护好阿欣……
两人还约定,等挣了钱,就一起回家,好好过日子。
去年,两人到东莞打工,余洪波因只有初中文化,加之没有技术,还没找到工作。为保护阿欣,每晚她下夜班时,洪波都按时去接。事发当天,洪波可能因头天晚上耽误了睡觉,贪睡了一会,没想到便出了事。
订婚后,两人都舍不得戴戒指,洪波干脆把自己那枚戒指交给阿欣保管。去年初夏,阿欣生病无钱治疗,实在想不出办法,她只好悄悄把戒指拿去当了3000元治病。
余洪波知道后,埋怨阿欣不该把戒指当掉。看到未婚夫无奈的表情,阿欣暗下决心,一定要存钱,把心爱的订婚戒指赎回来。
去年冬天,余洪波回了一趟家,给病逝的生父修坟,阿欣留在东莞。未婚夫迟迟不回东莞,阿欣打电话催,他总称家中有事,脱不开身。临近春节,阿欣正担心时,未婚夫突然告诉她,他在家里装新房,为结婚作准备。阿欣听到这个消息,高兴不已。她打算攒够钱,赎回典当的戒指,再举行一场热热闹闹的婚礼。
“没想到,戒指还没赎回来,婚礼也没举行,他就走了……”阿欣哭着说。
新婚
晚上睡觉时,她坚持把未婚夫的骨灰盒放在新房里。
4日下午,当阿欣抱着洪波的骨灰回到家时,看到洪波春节前布置好的新房,更是伤心欲绝。她摸着新房里崭新的衣柜、宽大的双人床和洁净的梳妆台,顿时哭成泪人。晚上睡觉时,阿欣坚持把未婚夫的骨灰盒放在新房里。未婚夫家人怕她一个人孤独,提出找人陪她,但被阿欣一口拒绝,说要尽量多地与未婚夫呆在一起,与他一起享受新婚的幸福。“洪波一定能感受得到,我和他的心是想通的。”
原来,今年春节,应阿欣父母要求,阿欣和未婚夫到父母做生意的浙江过年,他告诉她:新房布置好后,为了与她一起享受新婚的幸福,自己临走都没舍得睡一晚上,走时还把房门锁了,还特地给家人打了招呼,不准任何人在他们新婚之前进那间新房……
“洪波说好的,要一辈子保护我,他……怎么说话……不算数,就这样……走了嘛?”阿欣抽泣着说,今后,她要常来南川,“回家”看望他。
ㄇ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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