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东省看守所首次面对媒体举行开放日,据报载,在押人员有人脂肪肝没有了,有人钻研股票,喜爱读书读报看新闻,钻研英语和法律,每周还可加三次餐,规范的作息时间表、品种丰富的伙食表,传递的都是惬意舒适之感。
此前,广东省25家监狱曾统一向应邀干部和群众开放,坐牢贪官感叹生活规律不长老年斑,女犯夜宵有苹果,画面十分温馨美好。这些开放的监狱里,现身说法的主体是贪官,虽有此前的官阶差异,现在都成为缺点、毛病得到改造的对象,监狱改造了思想,还发挥了医学养生的作用,这是一个开放参观项目,更是一场廉政教育观摩,一个健康大讲堂。
要求监狱对外开放,以供参观的声音并不多,所以监狱开放主要是一种自我决定。开放还是不开放,开放哪些东西,不开放哪些东西,可能要经过筛选、过滤与允许。报道让你相信这些监狱希望让人看到贪官在牢房里重新做了人,希望让人看到他们作息规律,饮食好,精神生活“高尚”,总之,以前的坏毛病没有了,这里有的是人性、人道、美好、光明、健康。
这样的展示并非就是虚假的布置,但以贪官巨变来展示监狱形象,引人遐想。以前听到有人提着鸡蛋到牢里看贪官,甚至情妇到牢里深情探望,有的在牢里写书,积极追求进步,但他们每一天在牢里怎么度过,外人难以获悉,更多人的生活自进入牢房归于沉寂,以不为人知的状况消度余生。现在我们看到一幅更大的画面,监狱作为刑罚的终端,怎么样把贪官扭上了正轨,为他们去毒疗伤,身体上的,精神上的。有没有非积极负面价值的案例,无法得知,但贪官在牢狱里的净化案例无疑提升了监狱的形象与功能,赞赏与认同通过一些参观者的描述表现出来。
我以为,这样的监狱形象太纯洁了,太积极正面了。这不是诬蔑,甚至不是怀疑,我只是有点吃不准,到底该怎么看待这些监狱的形象与功能呢?我本来要认为,在监狱仍然会产生各类诡异死法的现实里,这些设施完备、照料精心、心灵宁静的场景代表监狱系统的“小康”水平。但这是否准确?样本有限,现身说法的就那么几个人,我也拿不准参观者看到的是不是“样板房”,记者采访到的是不是监狱推出的“典型人物”,启用美好、光明、人性化这样的词语,心里着实发虚。我也曾经想说,监狱的功能太重要了,惩前毖后,治病救人。但后来又想,监狱里有什么可干的,没有灯红酒绿、莺歌燕舞,鸡鸭鱼肉也不是每天都有,生活场景被抽空、被替换,脂肪肝没有了不奇怪,消遣方式少,读书读报甚至可能不是学习,而只是一种打发时光的方式。
形象纯洁,另一个意思就是单一。在现代文明意义上,监狱存在的目的已不再是从肉体上消灭或残害个体,惩罚从赤裸的暴力痛苦进化到隐蔽的驾驭驯服。然而即使如此,监狱仍然代表恐惧。人性而非野蛮、人道而非暴力、光明而非黑暗,自然是人们乐于从监狱里见到的,但它们很难通过一次被组织的参观体现出来。监狱内部管制中,权力触及每一个人,触及他们的身体,触及他们的行动和态度,他们的说话和日常生活过程,在一个以刑罚、控制为主的场域,美好与光明需要更微观的体会与发现。
北欧一些国家的监狱一向被喻为“人间天堂”,它们并非就没有问题,但问题并不是它们的底色。我们监狱的底色是什么,可能需要寻找一个比纯洁更准确的词汇,甚至不是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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