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叫世纪佳缘,是天堂,也是地狱。
打开桃红色的页面,等待你的可能是真挚的友情,纯洁的爱情以及幸福的婚姻;但也有可能面对欺诈的陷阱,欲望的温床,酒托淫媒、骗财强奸。乱象一一浮现,这家中国著名的婚恋网,究竟有一张怎样的面孔?
“烧钱”的网站
这一天是农历七月初七,中国传统的情人节。
在同事的介绍下,徐毅注册了世纪佳缘账号,他在个人资料里写下“男,30岁,单身”,内心独白一栏写着“已近而立的我依然孑然一身。一颗迷惘的心,希望你牵引我走出孤独。”
现实中,徐毅是从事IT类工作的“沪漂族”,繁忙的工作和局限的社交圈让年近30的他依然单身。
注册了账号之后,一个虚拟的世界呈现在他眼前:桃红色的页面充满了诱惑,异性的账号和照片在他的资料旁浮动。徐毅正看得眼花缭乱,网页的右下方突然弹出一条站内信息:"陪你去看海’正在浏览您的个人资料,缘分就在一瞬间,赶快看看TA的资料,好就别错过哦。”同时,这个陌生女子还给他发了一条站内信息,不过不花钱看不了。
徐毅不假思索地点击了“查看她的资料”。网页显示对方“25岁,上海徐汇区,未婚。”相册里还有女孩几张靓丽的生活照。徐毅很满意。他按照站内的提示,充值48元钱买了24张“邮票”。“邮票”的作用便是查看站内信息。消耗一张邮票之后,他终于看到了女孩发来的短信:“你好,你给我的印象是‘低调’,鼓足勇气给你发出问候,请给羞涩的我一个联系你的机会吧。”徐毅热情地回复之后,“陪你去看海”却发来短信,表示她根本没有浏览徐毅的个人资料。
徐毅疑惑地点开了其他几个“正在关注”他的异性会员信息,发现其中有一个不在线,最近的登录时间是4天以前。徐毅很愤怒,他认为这些提示是系统自动生成的,目的就是诱惑用户去消费。
仔细浏览“会员服务”后,徐毅发现买邮票只是消费的第一步,世纪佳缘的收费服务琳琅满目。最离谱的是一个“高端猎婚服务”,最高收费可以达到20万。世纪佳缘官网显示,这项服务,主要面对成功人士,“准确定位,万里挑一”。8月8日,记者拨通了世纪佳缘的“高端猎婚服务热线”。客服介绍,这项服务最低收费约4万元,最高可达20万以上。付费之后,世纪佳缘的红娘们将组织数十个“青春、靓丽、高素质、期望结识优秀成功人士”的相亲团,由高端付费会员从中挑选出10名,然后再举办一个相亲Party。如果在合约期内一直没有合适的对象,服务费不会退还。
“这哪叫相亲网站,这就是在拼钱啊。”电脑前的徐毅目瞪口呆。众多世纪佳缘的用户,都在抱怨网站的“吸金无度”。
一夜情猎场
有人在世纪佳缘上寻找姻缘,但也有人到此只为发泄欲望。
相比于“严肃婚恋”的名头,世纪佳缘的坊间名声流传更广。有网友戏言,这是“中国最大的一夜情平台”。
广东青年萧哲今年28岁,信奉单身主义,深谙其中之道。三年前,他在朋友推荐下注册了世纪佳缘。充值、上传照片,异性会员的站内短信便不断发来。与各色女子勾搭了一个月之后,萧哲通过世纪佳缘完成了第一次一夜情。三年后的萧哲早已不记得对方的账号和相貌,也不知道对方的姓名和身份。他迷恋于这种无需负责任的刺激。
从那以后,世纪佳缘就成了他的猎场。萧哲说,这三年里,他已经同50多个佳缘女会员发生了一夜情。几年的经验积累之下,萧哲总结出了一套世纪佳缘“一夜情攻略”。除了网站上的沟通之外,萧哲还经常参加世纪佳缘在周末组织的“同城线下活动”。
萧哲回忆说,这样的同城活动通常在周五晚上七八点钟开始,每次有几百人到场,男女比例大致是一比一。在活动组织者的组织下,几百名男女分成几组,做一些男女混搭的互动小游戏。在这些游戏中,主持人会通过各种“指令”,让男女生们进行肢体上的亲密接触,甚至搂抱。几个游戏过后,已经接近晚上11点了。男生们把自己的联系方式写在一张印着蝴蝶图案的纸上,递给自己心仪的女生,或者交换联系方式。
“活动结束之后也就差不多半夜了,相中的男女便成对儿离去。”萧哲说,“当然,也有带着父母或者朋友来的,这样的是真心相亲的。我们一般都约单身女性出去。”
萧哲说,相对于传统的一夜情,世纪佳缘的确“便利”。可以很方便看照片,有人帮忙组织线下见面,也不要求实名,安全便捷。在朋友圈中,世纪佳缘猎艳已成“时尚”。
有业内人士说,经过8年的发展,世纪佳缘拥有数千万的用户群。因用户数量庞大,管理难度复杂,且不强制要求实名认证,这都为一夜情的大量滋生提供了温床。
酒托网聊手
江老板是某酒托工作室的老板。这个工作室靠“忽悠”相亲男子的高昂消费来牟利,全程分网聊、酒托和酒吧三个环节。她说,这个团队以前在同城聊天室和QQ上寻找“肥鱼”。自从世纪佳缘兴起之后,他们就把主战场转到了世纪佳缘上。
“世纪佳缘里的男人,基本都是想有点艳遇的,好勾搭。”江老板笑着说,“以前我们在QQ上和聊天室里钓鱼,可能要尝试几十上百次才有可能成功一次,但在世纪佳缘,几次就能成功一次。”
江老板手下有十几个网聊手、5到8个酒托。网聊手每天的工作便是坐在电脑前,登录以世纪佳缘为主的婚姻网站,注册大量女性ID。他们搜集大量美女生活照,上传到个人相册里,然后以“单身女文员”的身份向世纪佳缘上的男会员们,发送站内短信询问QQ号。江老板说,世纪佳缘的一些增值服务给他们提供了便利。
比如“排名提前”服务,交100多块钱,就可以在同城搜索里面排名靠前。这样发现你的男会员就会变多了,上钩的也就多了。
网聊手们根据网站资料里的“月薪”将男会员们分成了三个档次:收入2000元以下的直接过滤;收入2000到5000元的,约在咖啡厅见面;收入5000元以上的,就可以约他们去酒吧消费了。“咖啡厅的话,一次消费千八百块钱。”江老板说,“酒吧就贵多了。一瓶红酒就几千块钱。这东西不是内行不知道价格,我说值一万,它就值一万。”
江老板说,这些酒吧和咖啡厅都是他们的上线,往往处在城郊比较偏僻的地带,因为那里的治安比较混乱。
网上色情业
除了酒托之外,色情业也看中了世纪佳缘这块“宝地”。
刘勇曾是一个洗头房老板,手下有20多个“小姐”。几年前,他把自己的“舞台”搬到了世纪佳缘。因为这里“不但安全,市场也大”。刘勇饶有兴致地说起他们的交易流程。首先,刘勇和他的兄弟们在世纪佳缘上注册了很多很有诱惑力的女性名字。有了账号之后,就该上传照片了。“要传好看的,性感的,露得多点儿的。”刘勇说,“以前的账号经常被删性感照片,但充值成金钻会员之后,删的次数就比以前少了。”
年龄填20多岁。单身,外向,性格开放。职业:服务业。再把个人标签改成“野蛮女友”,然后他们便向同城的男性会员们大量发送性服务广告。
两年前的一天,他发现自己的几十个账号在同一天之内被世纪佳缘查封。研究了半天,刘勇发现问题出在敏感词上。在他以往发送的站内短信中,“学生妹、特殊服务、兼职模特”等关键词都被加入了世纪佳缘的敏感词库。
于是,他开始钻研如何才能绕过屏蔽。“觅有经济能力人士,短期交往”、“不求长相守,只求今夜欢,可上门”,大量性暗示短信,在他的炮制下诞生。夹杂着汉字的网址也是他的宣传手段。打开网址之后,里面是色情服务的广告。
当有需求的男性会员联系上之后,双方直入主题,开始“交易”。刘勇说,他每个月能从中赚到三五万,“连小姐都有月入过万的”。
“严肃”的欺诈
在一夜情的泛滥、酒托淫媒滋生的世纪佳缘土壤里,罪恶之花盛开。在天涯等论坛上,举报世纪佳缘诈骗、虚假信息的帖子往往会盖起长长的“高楼”。网友说,他们许多朋友也在世纪佳缘上遭遇欺诈,但因涉及隐私,难张其口。
8月8日,刘擎诉讼世纪佳缘一案在北京开庭审理。刘擎在与交往对象见面途中遭遇车祸,交往对象踪影不见。刘擎被“中国最大的严肃婚恋交友网站”的金字招牌吸引而来,可最后她这位“真诚”的男友,除了性别、照片是真的,其他都是假的。(文中部分受访者为化名,更多内容详见本期《京华周刊》)
>>背后
世纪佳缘的财富密码
8年前,复旦大学研二学生龚海燕创建了世纪佳缘网站;8年后,当年简单粗陋的小网站,一跃成为中国最知名的婚恋交友网站。
2003年世纪佳缘获得第一笔天使投资。2006年它被艾瑞咨询评为中国交友网站第一名,并与MSN合作开设交友频道。2007年,世纪佳缘开始进行收费服务。2010年,它的声望再攀新高,与江苏卫视《非诚勿扰》合作。
今年5月11日,世纪佳缘成功登陆美国纳斯达克,成为中国第一个上市的婚恋网站。创始人龚海燕身家也暴涨到近7000万美元。如今,这个标榜“严肃婚恋交友”的网站,已经街知巷闻,其同城活动覆盖了105个城市,注册会员已经超过4500万人。
世纪佳缘招股书中显示,月度付费账户、VIP用户贡献、线下活动三大因素推动世纪佳缘2010年净营收快速增长。8月10日,世纪佳缘公布的今年第二季度财报披露,其在线服务净收入6850万元,线下活动和高端猎婚服务净收入1450万元。
ㄕ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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