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对金边搞‘空白支票外交’”、“源源不断的投资和援助，让中国成为柬埔寨的保护国”。柬埔寨遭此非议，缘于在今年7月举行的东盟外长会议上，它作为轮值主席国拒绝了菲律宾和越南想将南海主权争议写入联合公报的要求。在美国以及少数东盟国家与中国围绕南海的纠缠中，柬埔寨是“躺着也中枪”。在11月东盟峰会举行前，柬埔寨似乎还要遭受这样的质疑———中国在柬埔寨“收买人心”，靠“缺乏透明”的巨额投资在柬推动经济进而影响政局。《环球时报》记者近日到柬埔寨采访时发现，柬埔寨人对这些“纯属污蔑”颇为不屑，在他们看来：“我们是和中国走得很近，并不是因为中国让我们和中国走得近，而是我们从国家利益出发，从国家感情和友谊出发。”更深层地说，柬埔寨真正寻求的是在中国、美国以及越南等主要经济体之间达到一种平衡。
中国优惠贷款也能与“东盟团结”扯在一起
在泰柬边境边贸市场的一个小摊前，柬埔寨小贩阿龙随手拿出一件深红色的鳄鱼牌T恤叫卖：“100泰铢一件了！”《环球时报》记者换算一下，这件衣服便宜得只相当于20元人民币。阿龙卖的服装有很多都来自中国，他说他也不知道怎么会这么便宜，运气好的时候，他一天可赚100多美元。阿龙说这是“托了中国的福”，“要不是有这么便宜的中国货，我也不会来这里摆摊。”
在金边附近中国投资的震洲（柬埔寨）服装有限公司工厂里工作的女工们，每月能挣100多美元，她们同样相当满意，因为这要远高于柬埔寨法定的66美元最低工资线。“我们从中国员工那里学到了致富秘诀，现在更愿意努力工作。我们的收入比以前更多，日子比以前过得更好了！”纺织女工珊普优这样评价中国投资给她带来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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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球时报》记者和金边一家中餐馆的老板谈起中国，他高兴地说，让柬埔寨人最高兴的是，中国开始购买柬埔寨的大米了。老板说着还拿出一份当地报纸，头版头条就是醒目的大字———柬埔寨首批茉莉香米出口中国。报道说，中国今年6月购买上百吨柬埔寨产的高级茉莉香米，并计划对柬埔寨的碾米业投资。柬埔寨虽盛产大米，但因加工能力不足，以往只能出口到泰国、越南，由这两个国家加工后再出口。提升柬埔寨大米的加工能力，是从根本上帮助这个国家增加收入。
当柬埔寨人的生活越来越紧密地与中国联系在一起时，西方和周边一些国家打量它的眼光和心态开始发生变化。今年7月，东盟外长会议在金边召开，因南海问题未能达成《联合公报》，这几乎成了一个非议中柬关系的“导火索”。会议后，少数东盟国家和西方的媒体几乎无一例外地指责柬埔寨“受中国之压破坏东盟的一致”。美国《华尔街日报》9月6日评论称，中国近年来为支持柬埔寨付出很多，在近日中国承诺向柬提供逾5亿美元的优惠贷款和资助，且中国领导人公开感谢柬方帮助后，柬埔寨官员正努力确保不让人怀疑这个“小国”在中国影响力之下“堕落得太多”。相对客观的是，该评论引用柬埔寨国家金融委员会负责人奇姆·叶的话说：“中国的贷款与柬埔寨此前在南海问题上支持中国毫无联系。”但是菲律宾、越南两国却对此指责说，柬埔寨拒绝出台任何可能让中国陷入难堪的文件。
作为东盟轮值主席国，柬埔寨官方称“中国施压”的说法是“对柬埔寨的极端蔑视和诽谤”。柬埔寨外交大臣贺南洪说得很清楚，“只有两个国家”坚决要求把“黄岩岛争议”和“专属经济区争议”列入公报，这是45年来从未发生过的个别国家“绑架”公报的行为。而柬埔寨首相洪森则多次呼吁东盟内部要团结。
“中国是柬埔寨保护国”的说法纯属污蔑
谈起“中国援助”，柬埔寨人似乎个个都能举出一二。从泰柬边界到暹粒的路上，当记者问出租车司机旁边与公路并行的铁路是不是横贯东南亚的东西大通道时，他就像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先是指着铁路说，这是中国援建的，修通后西面将直通曼谷，经曼谷再通向仰光，东南面将通向越南的胡志明市。接着他又指着眼前的6号公路，说这条通往吴哥窟的主干线也是中国正在援助扩建的，最后还补了一句：“中国援助的还有金边的和平大厦。”
“连举行东盟外长会议的和平大厦也是由中国的资金建造，并有中国建筑艺术点缀。”不仅柬埔寨的出租车司机这样谈论和平大厦，泰国朱拉隆功大学政治学系主任蓬苏迪拉克近日在《曼谷邮报》刊发题为“美中加大东盟分歧”的评论时也这样说。和平大厦真的是中国资助的吗？《环球时报》记者在柬埔寨采访发现，很多甚至连柬埔寨人也以为是“中国援助”的项目其实并非如此。
一位不愿具名的柬埔寨官方人士告诉《环球时报》记者，在中国援助问题上，长期以来由于西方媒体的报道，使外界产生很多误解，柬埔寨的铁路建设主要是从亚洲开发银行、澳大利亚、马来西亚政府和石油输出国组织等拿到的低息贷款和援助。柬埔寨驻泰国大使约艾在《曼谷邮报》发文称，说“柬埔寨和平大厦是由中国资助修建”的人非常无知，和平大厦旁的建筑———友谊大厦才是由中国资助建设的。和平大厦完全由柬埔寨的国家预算支持修建，其内部装饰运用的是典型的高棉古艺术形式，建筑师和工程师都是年轻的柬埔寨人。文章直言：“断言中国对柬援助超过100亿美元并成为柬保护国的说法纯属污蔑，如果真是这样，难道接受中国援助和投资的其他东盟国家也是这样？”
柬埔寨和平与合作研究所执行理事常万纳瑞斯对《环球时报》记者说，美国重回亚太，选择东南亚几个国家作为重点拉住的对象，柬埔寨不是美国的重点。很多人批评柬埔寨，说柬埔寨和中国走得太近，称“柬埔寨是中国的发言人”，这样的评论伤害了柬埔寨的感情。常万纳瑞斯认为：“这好像是说，柬埔寨听从中国的命令，这让我们很不愉快。我们是和中国走得很近，但这并不是因为中国让我们和中国走得近，而是我们从国家利益出发，从国家感情和友谊出发。柬埔寨有自己的国家利益，只有通过经济发展才能维护自己的国家利益，这包括基础设施建设等。谁能给柬埔寨提供更多支持呢？中国。那么，为什么我们不和中国走得近一些呢？”
愿意和中国走近的柬埔寨发展潜力很大，过去10年来，柬经济增长速度一直保持在9%左右。很多柬埔寨人告诉记者，柬最大的潜力是人口年轻。但目前柬埔寨的人均GDP只有900多美元，基础建设相当落后，因此急需外援。中国目前是柬埔寨最大的投资者和援助国。据柬埔寨发展委员会的数据统计，中国在2011年对柬直接投资为11.9亿美元，几乎是美国的10倍。柬埔寨发展资源研究所最新的研究结果表明，中国支持的一些发展援助项目已经使柬埔寨民众获得实实在在的利益。
一名柬埔寨的媒体同行说，在柬埔寨的中国企业，大多数都是好企业，它们投入大笔资金，在银行、金融业、服装业、进出口贸易和水坝、电力、公路建设等方面为柬埔寨人创造了大量就业，特别是改善了柬埔寨的基础设施。但他也表示，在房地产等方面，一些中国企业与柬埔寨有影响力的巨富合伙，在把普通百姓强行赶出他们自己的土地。
柬埔寨更想寻求一种平衡
“中国采取的‘空白支票外交’，使中国用援助的手段加强了对柬埔寨政府的控制。”这是去年维基解密网站公布的一名美国驻柬埔寨外交官说的一句话。中国这些年在柬埔寨不断扩大的影响力，引起了美国的担忧。美国战略与国际问题研究中心东南亚项目组的简妮·陈在一篇有关美中柬关系的研究报告中说，2009年，柬埔寨将22名前往柬埔寨寻求避难的维族人引渡回中国，恰恰在此后两天中国与柬埔寨签署一份价值12亿美元的合同，这被外界舆论看成是中柬的“一笔交易”。美国驻柬使馆立即指责柬埔寨政府的做法，并威胁将对其采取经济惩罚。不久后，美国采取强硬立场，于2010年4月暂停对柬军事援助。美国媒体和一些非政府组织也开始抨击中国对柬埔寨的投资，指责中国的投资具有政治目的，是掠夺柬埔寨资源等。
在威胁和“提醒”柬埔寨不要和中国走得太近的同时，美国实际仍在加大对柬的支持。美国国会议员去年重提《亚洲—南太平洋贸易优惠法案》以及《纺织品执法及安全法》两项法案，根据这两个法案，美国对从13个最不发达国家进口的纺织品及服装提供免关税待遇，其中包括柬埔寨。服装与纺织品是柬埔寨对美欧的最主要出口产品，其服装和鞋对美欧出口的份额占其总出口额的60%以上。因此柬埔寨非常看重与美欧的关系，这是决定柬埔寨对外政策的基础之一。
对于美国，柬埔寨希望能得到更多投资，也希望进一步扩大出口。同时，柬埔寨需要东盟国家的帮助，要确立自己在东盟的地位。柬埔寨发展资源研究所研究员东金山对《环球时报》记者表示，虽然中国现在是柬外资和发展援助的首要来源，但柬还是要在中国、日本、韩国、越南、美国和澳大利亚等主要经济体之间寻求一种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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