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打手要言
武禹襄安排杨露禅去了北京,杨露禅在北京果然闯出一片天下,是闯出一片天下,也是打出一片天下。武禹襄在永年也没闲着,找来了外甥李亦畬,告知曰,有好货在此,你来跟我研究。教拳的人喜欢讲的一句话是,学拳容易改拳难,那是外家拳的说法,搬来用在太极拳上,是大错特错,太极拳是改拳容易学拳难,太极拳就是改拳,一生都在改。武禹襄跟杨露禅学拳,十年间仅能得其大概,后找到陈清萍,月余既始知其精妙。所谓顿悟不离渐修,没那十年的功夫,怎得这月余的精妙。改拳容易学拳难,只要你肯学又肯坚持练。又好比郑曼青,即便是有杨澄甫亲自指点,还是等到得遇师兄张钦霖后,方能技艺大增。
武禹襄将其习武经验,写成打手要言。打手要言的最后一段极为精彩:
每一动,惟手先著力,随即松开,犹须贯串;不外起承转合。始有意动,既而劲动,转接要一线串成。气宜鼓荡,神宜内歛,无使有缺陷处,无使有凹凸处,无使有断续处。其根在脚,发於腿,主宰於腰,形於手指;由脚而腿而腰,总须完整一气。向前退後,乃得机得势,有不得机得势处,身便散乱,必至偏倚,其病必於腰腿求之,上下前後左右皆然,凡此皆是意,不是外面。有上即有下,有前即有後,有左即有右,如意要向上,即寓下意,若物将掀起,而加以挫之之力,斯其根自断,乃坏之速而无疑。虚实宜分清楚,一处自有一处虚实,处处总此一虚实;周身节节贯串,勿令丝毫间断
李亦畬将武禹襄架传给了郝为真,还有那著名的老三本,郝为真将武禹襄的起承转折,改成了起承开合,(太极是改拳,不改白不改)。并开始向外广传。郝为真之子郝月如继承了武氏拳前辈文武双全,有理论有又实际的特点,一边写下,太极拳不在样式而在气势的《武氏太极的走架打手》名篇,一边重新将武氏拳定型,(太极是改拳,不改白不改)。郝月如的功夫是一流的,而且品德高尚,是真正的德艺双馨。
武氏太极拳的特点是高架,单腿太极,对松胯的要求极高,武氏拳简单易学,紧凑严谨,是太极拳中的珍品。而且在土豆网上,可以看到郝少如晚年完整的武氏太极拳拳架。中国国家体委有编创武氏太极拳比赛套路,但他们把武氏太极拳变成了杨氏太极拳,(不改白不改,但不能瞎改)。
吴文翰说,我们武氏太极拳,只有一套。我开始以为吴文翰讲的是真的,但我熟悉武氏太极拳之后,才知道老吴在瞎说。武氏太极拳至少有几十套,李逊之说,你觉着怎么舒服就怎么打,这话只能说给天才听,给地才听就会出状况。但不管是练什么拳的,地才总是多过天才。
一天我在网上看到一个姓吴的美女打武氏太极拳,吴美女打得是真美,只是没有一丝武氏拳的味道。当天夜里,我就做了一个美梦,在梦中再次遇到吴美女,地点是一个体育馆内,吴美女又练起武氏太极,收势后全场掌声雷动。突然,郝少如从看台走下,径直到吴美女面前扑通跪下。美女大惊,说道,前辈何须如此,赶快起来。郝少如言:我有一事相求,若小姐不肯答应,我将长跪不起。美女云,前辈所讲,小女子无有不从。郝少如言,吾所求者,唯小姐以后再勿演练我武氏太极拳也!
一般说来太极拳要练出东西需要付出极大的努力,我们再看萝卜酒写的何其松的一些经验。下面的文字摘自网上,作者是何其松的徒孙萝卜酒。
何师请李雅轩喝茶、看戏、放开肚子吃鸭子,一连搞了一个星期,花了八十块钱。八十块钱,在文革那时想当于好多人两三个月的工资。李雅轩牛高马大,本来就吃得多,自从大陆色变之后,再也没有吃得这么爽过!李师知道徒弟的心思,末了用一个很夸张的姿势一甩手,把太极拳的起势按实战的要求打了一遍。何师看在眼里,反复揣摩,猛地领悟了内家拳的劲道,从此“懂劲”,太极入门了。
以后,太极的起势就成了何师拿手好戏。我师傅回忆,何师打人最爱用的就是起势:两臂向上棚开对手的双手,整个身子往下猛的一沉,两臂用意不用力,借着身势下坐和根劲的反弹,邦的一声把人震飞出去。诸位看过动物世界里的北极熊的,就能想象何师发力的那种气势。熊一掌拍出去,满身的肥肉都在抖,何师也是一声闷吼,满身满脸乱颤。可见其倾尽全力,毫无羁绊。何师身大体胖,内力精纯,无人敢迎其锋芒。何师这一招有个外号唤作“八十块钱的卤鸭子”。我们都这么叫。
何师懂劲之后,瘾大得不得了。早上在李雅轩那里学,晚上就拉着我师傅练手。我师傅当年没有下乡,也没有工作,每天就陪着何师当陪练,从不间断。就是下雨,何师都要穿着雨衣在体育场等。师傅常讲,“何师就象拍皮球一样把我放飞”。何师这种瘾头我现在很能理解,太极拳的魅力就在于此。内力放人的感觉非常爽,就象性生活一样爽,也许还更好。房事之后,腰腿乏力,脚跟是凉的;内力发人,浑身是暖的,腰胯麻痒,特别是有一股暖血,沿小腿流向脚底。当年杨露蝉父子王府教拳,端王、傅伦贝子这些人都是锦衣玉食、妻妾成群之人,你猜是什么让他们如此迷恋。内家拳神色庄严,心平气和,瞪眼间降伏野蛮汉,那种成就感,那种自信心,何快能为!人生血肉之躯,力不能移山,气不能吞河,天之高,海之阔,常怀无奈。西方人锻炼身体总是好勇斗狠,肌肉越大越好,折腾皮肉,和自己作对,妄图与天争胜,其实内心空虚。中华道家,应天顺时,修身养性,反视内听,大松大软,身神合一,养的是真正的神勇。人身是天地中一点灵性种子,力不须大,气不必壮,只要审时度势,在恰当的时候做出正确的选择就能“翻天覆地”。
何师胖大,如祖师杨澄浦的风格,拳风蛮横。何师用松弹劲把人放飞,身体没有什么伤,但感觉很不舒服,头晕想吐,好象轻微脑镇荡的症状。何师的学生都怕,躲。何师也怕打出事,每天就只好发我师傅这个死心塌地的大徒弟。我师傅身材瘦小,年复一年被何师打出一流的听劲、化劲。师傅的风格和何师完全不一样,极空灵。
何师抗战中逃难到四川,何师的母亲和妹妹坐的船被日本飞机炸沉了。何师和日本人是有血仇的。但在八十年代初何师还是收了个日本徒弟。那个日本徒弟是锦江宾馆的厨师。
何师的日本徒弟每个星期天到人民公园学拳。有点基础后,何师每次都要单独教日本徒弟推手。除了我师傅没有一个徒弟何师敢放开来打。当年被何师很打跑了几个徒弟,(这几年这些“老人”慢慢又回来找大师兄了)。我师傅练出好听劲后,何师打得就不爽了。何师象个载重卡车一样撞上来,我师傅借力就走,临飞出去时还小还一掌,脚不沾地,落到十步之外。外人看来很壮观,其实何师内里不爽:刚开始被化了打得不实在,末了还吃还了一掌,被瘪了一下,就象吃了个苍蝇。我师傅也知道这些,最后都要让何师实实在在地发几下,不然过不了关。何师是个人来疯,围观的群众越多,越要漏几手,打得越狠。不仅要放得远,还要来几个花式,又采又咧。群众要是喝彩,何师还要追上来补火,表演连环掌。我师傅要是不配合,何师的脸要难看一整天。何其松一个七八十的老头,心还年轻的很,若是年轻几十岁,一定是要混演艺圈的。
何师有了日本徒弟之后,就放过我师傅,开始打日本人。日本人是生手,打得实实在在,比师傅装出来的打得顺手的多。每到此时,我师傅就叫大家都过来看“何老师报仇”。何师的拳场在人民公园里的围墙边,何师手黑,虽不敢出冷劲伤人,但总是把日本徒弟放飞到墙上。日本崽的背撞在墙上,痛得嗷嗷直叫。后来,日本徒弟也看出门道来了,就面对围墙站,何师就开始教活步推手,几个比划,日本徒弟又背对围墙站了。日本崽连忙双手护胸,何师轻轻一探一引,日本徒弟手就不知哪里去了,这是太郎自己也知道“起飞时间到了”,又被放到墙上贴起。
日本徒弟被打得惨,但不生气。日本人奴性重,有点喜欢受虐的意思。太郎对何师非常尊敬,一连五年每个星期都来,从不见断。久而久之太郎也被打出了根劲和化劲,但他自己并不知晓。此时何师要放飞他就要费些周折了。何师没了兴趣,就教太郎架子,改拳。太郎对何师的每句话都牢记在心,奉若神明。云手七寸,什么什么几寸,不能多也不能少,太郎的本子上写得清楚得很。得了太极最正宗真传,太郎心里好生激动啊!
「诸恶莫作,众善奉行;自净其意,是诸佛教。」
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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